末世谈(156)
另一边的一棵树下,陈博的父亲正把手插在袖子里,跺着脚看着。这个男人当了几十年高中教师,一下子大概是不太能适应这山里的生活,我看了看他的脸,好像比陈博都还要年轻一些。我并不知道,作为一个父亲,他都是怎么想的,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这些都是别人的事。
现在正是一天里头温度最高的时候,我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惨白惨白的,好像生病了一样,阳光照在身上,也感觉不到任何的一点温度,但是我知道它还是有用的,不然我们现在早就被冻死了。
大家在三点之前赶到大房子里,关上门烧上火堆,一般这个时候我们一家都会进厢房待一会儿,这个厢房也被我和葛明布置了一下,四面的墙壁都先钉上一层厚厚的稻草席子,然后又钉上一层棉被。有时候累了,就在这里睡一觉,不过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待在山谷里面。
再也不能在夜里到镇上去了,夜里根本出不了门不说,就算是小龙,也不能在完全没有火堆的情况下在那样的寒冷中来去自如。不过我很快就可以知道蒋忠平他们的情况的,因为我们的水已经不多了,这两天除了出去砍柴,大家也试着去寻找水源,可惜无论是泉水还是井水,都无法抵御住这样的寒冷。
大家也去夏天的时候去接水的那个山谷看了一下,也是一样的,一滴水都没有,连冰凌都已经被别人折走了。
我们镇因为以前水源丰富,所以打井的话一般都打得不深,这种深度的水井,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寒冷,基本上整个都冻住了,如果你有力气的话,还是可以爬下去凿块冰,但是并不容易。
只有镇上部队的人打出来的那口井最深,如果连那里都不再出水的话,大家就只好去海边打一些海水回来净化了,也没有什么设备,除了蒸馏没有其他办法。
我们在中午的时候到达镇山,直接就奔着那口水井去了,那附近人很多,队伍排得老长老长,我凑过去看了一下,几个士兵正拉着大石头敲冰。一块很大的石狮子被他们用铁链栓起来,几个人扯着铁链的一头,把石头从高从刨下去,砸到冰面,发出一声轰响,就连地面也都跟着震了一下。这一下没砸开,他们就拉着铁链把石狮子拉上来,然后再砸,如果反复几次,那块厚厚的冰终于被他们砸得倾斜了,并没有破裂。
前面的人丢了水桶下去打水,因为下面还有一大块冰挡着,每次只能打上来一点点水,这样一来速度就很慢,如果不在下午三点之前赶回去,大家就都会被冻成冰棍,所以排队的人很着急,镇上的人还好点,从山上下来的人就麻烦了。
队伍还在不断地变长,而前面的人却并不快,一只水桶不够用,后来就又增加了两只,可是依旧不够快,我觉得我们村的人今天是打不到水了,于是就不再排队,到部队大院去看了一下。
王白还认得我们,看到我和葛明来了,就高兴地迎了过来,这孩子长高了一些,不过依然瘦。古志鹏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没有看到人影,部队里的战士也有几个是认识我的,并没有怎么为难我们,随意让我们进了院子。
我问王白镇上的情况怎么样了,他说死了好多人,那天晚上突然变得很冷,镇上好多人都给冻死了,还有几户人家着了火,烧起来了,现在还活着的都聚到以前那个电影院,还有几个老年人活动中心,不过听说每天晚上还是有人被冻死。
我进了他们休息取暖的地方,是一个类似食堂的地方,地上也铺着干草棉被,摆着一个个的火盆,四周还有很多土筐,钉了架子一层层地放上去,筐子上系着各种各样的带子绳子毛线或者布条。王白带我们去看他的土豆,是一排系着大红色毛线的土筐,旁边就是林露和林木姐弟,他俩正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些啥,这俩姐弟不认识我,所以也就转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忙自己的去了。
古志鹏一直都没有回来,我也不好随便问别人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吃一个冬天的,最后只好就这么离开了。
李郁和那个叫陈果的小道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活着,大概也已经不住在家里了吧,刚刚在打水的队伍里也没见到他们。我在镇上走了一圈,除了王白就没有见到一个熟人,没见到陶方隔壁家的那个婆婆,也没有见到以前每天买扫把的老头,没见到杂货店那一家,还有那个无良的碾米坊老板。都死了吗?
镇上的人少了很多,也许大家只是因为太冷了,所以没有出来活动吧,我这么想着,跟葛明静静地走在悄无声息的街道上,整个小镇,就只有那个水井附近还有一些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