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9)
换到了种子,邱成很快就起身离开了,有人留他多坐一会儿,他也都婉拒了。
怀里揣着一小包种子,邱成快步走在新南河边,就在他快要上马路的时候,路边的草丛中突然钻出两个提着棍子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邱成往后退了两步,侧身转头一看,发现后面也有一个人,这下子连后路也被人断了。
有那么一瞬间,邱成很想跳河逃走,但是这五年时间,河里的水草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大晚上的下水很危险,他只要在河中出一点点差池,他今晚就死定了。而且这三人应该就是附近村子里,生在河边长在河边,水性肯定也是不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下水去追。
一对三,邱成根本毫无胜算,很快,他就被一棍子打趴在了地上。
“怎么样,他死了吗?”一个年轻的声音略带紧张地问道。
“快找找他身上的种子,奶奶的,不知道还有玉米饼没有,整天除了野菜还是野菜,老子都快吃吐了。”另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动作快点,废什么话?”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
“爹,我们一会儿要不要把他给埋了?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查起来可就麻烦了。”那个胆小的声音又说。
“真他妈的麻烦!”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翻邱成身上的口袋:“这小子到底把东西放哪儿了?”
“摸摸他上衣内口袋。”中年男人说道。
就在这时候,原本一动不动的邱成突然猛地一个翻身,在路面上滚了几滚,几步冲到河边,“扑通”一声跳进水里,然后就再没有了动静。他原本不想跳河的,但是这三人看起来并没有要留他一条小命的打算,那还不如跳到河里去搏一把。
早春的夜晚,河水冰凉,邱成忍着胸口的憋闷,默默地在水下潜行,丝毫不敢冒出头去,他的后脑勺好像被那一棍子敲破了,伤口触到冰凉的河水,一抽一抽地疼。
“操!”他听到河岸上有人暴跳如雷地骂了一声,然后又是“噗通”的一声响,一根木棍从他前方的水面上落下。
“追不追?”
“大晚上的,别下水。”中年男人说道。
“就这么叫他跑了。”
“总共也没多少东西,算了。”
“老子不甘心,我去桥上等着,就不信他不冒头……”
邱成一直潜到最近的一个桥墩边上,绕到背面去,这才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换气,他从一个桥墩潜到另一个桥墩,一直潜到河对岸,这才慢慢从水里出来,躲进河边的草丛中。
大晚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天上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层之中,邱成没敢上大路,而是走小路绕了一大圈才终于回到自家所在的小区,等他好不容易爬上十四楼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邱成强打起精神,随便从衣柜里找了一条背心出来,在自己脑门上绕了一圈,又打了个结,再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个干净,掀开被子往被窝里一躺,就昏昏沉沉迷糊了过去。
黑暗中,有人循着血腥味过来了,先是用双手挂在窗沿上,然后又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在确定邱成已经睡死之后,这才一个跃身钻进了屋里。
他轻轻靠近过去,一个膝盖撑着窗沿,两只胳膊像野兽的两条前腿一样,缓缓向邱成那边靠近,然后又微微弯曲,修长的身体伸展开,又俯下身去,把脸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邱成的后脑勺,接着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极致的美味让那双像黑夜一般的眼眸顿时又暗了几分。
他有些不明白,这个人明明受伤了,可他为什么不到露台上去疗伤?那么好的地方就用来放那些没用的木筐,这真是个奇怪的人。
“哼……”受伤出血以后又泡了河水,然后又穿着湿衣服吹了好一会儿冷风,邱成这会儿终于开始发烧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嘴唇干得快要开裂了,整个人也难受得哼哼起来,但就是昏昏沉沉地醒不过来。
床边的黑影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额头上的汗水,咸咸的,这个味道他不是很喜欢。鲜血的味道再一次飘过来,他皱着鼻子嗅了嗅,觉得肚子好像又饿了,心想是不是要出去给自己弄点吃的。
“唔……”床上的男人皱着眉头,难受地小声哼哼。
“……”床边的黑影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唔……”床上的男人再次发出哼哼。
“……”床边的黑影嘴角一垂,伸出手去,把烧得昏迷不醒的邱成连人带被子往肩上一甩,将他扛到了露台上,就放在两排木筐之间狭窄的过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