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有害(25)
幽深如水。
却又泛着藏也藏不住的柔情。
叫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沈溺下去。
所以他从前割发断义,整整三年不曾踏入扬州。
所以他如今随随便便就定了周思棋的罪,再次将人赶离身边。
只因为……
他的心,已乱。
叶静鸿想到此处,不禁低低笑了起来。
白旭吓了一跳,忙问:“叶大侠,你还好吧?”
叶静鸿朝他望了望,反问:“白旭,你若喜欢上一个人,会如何待她?”
白旭面上发烫,料不到他会突然问这种事,结结巴巴的答:“当然是好好保护她,绝不让她被人欺负。”
“好!”叶静鸿赞了一声,又笑。
那笑声听在白旭耳里,却只觉得凄凉。
隔了许久,叶静鸿才慢慢用手遮住半边脸颊,疲倦到极点般叹了口气,轻轻的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却总是被我亲手所伤。”
他想起架在那人颈子上的秋水剑。
想起被自己一点点撕碎的地图。
想起周思棋眼里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
终於……觉得痛了。
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疼得喘不过气来,每多想那个人一遍,这种痛楚就加深一层,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持续不断的想下去。
白旭不懂他为何沈默,讷讷的搭不上话,但静坐片刻後,到底忍耐不住,问:“叶大侠,既然周神医是被冤枉的,那我们是不是该找他回来?”
“去哪里找?他是再不会回扬州的。”
“啊,那样东西一直没有还给他,这可如何是好?”
叶静鸿奇怪的望他一眼,问:“什麽东西?”
白旭摆手乱摇,又结巴起来:“没、没什麽要紧的。”
“白旭?”
“呃,”白旭素来最敬重叶静鸿,这会儿被他追问,实在隐瞒不过,只好老老实实的交待道,“真的没什麽,只是当初逃出破庙的密道时,我见周神医的药箱扔在地上,就顺便带了出来。”
见叶静鸿一直瞧着自己,又连忙解释一句:“我早就想还给他的,但一路上老是吵架,就、就懒得还了。”
叶静鸿见他神态古怪,一下子明白过来,道:“白旭,难道你……?”
“没有!没有!”白旭面红过耳,立刻大叫大嚷,也不知在否定些什麽,“我看那只药箱,还是由叶大侠你来保管吧。”
边说边转过身,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去。
他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多时就抱着只药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往桌上一扔,仿佛那东西有毒似的,再不敢多看一眼。
叶静鸿视线一扫,确实觉得这药箱有些眼熟。仔细回想起来,才记起那天在密室中,周思棋把某个架子上的瓷瓶全都塞进了这药箱里。
那些瓷瓶里装的是什麽?
为何周思棋不肯让他知道?
他心念既动,便忍不住开了药箱,取出一只瓷瓶来细细察看。瓶身并无特异之处,只瓶底刻了几个小字:八月初七。
这是什麽意思?
叶静鸿愈发不解,干脆将瓷瓶的盖子拔了,往手上一倒──碧绿的药丸滴溜溜的滚了出来。
他一见这颜色,表情就变了变,脱口吐出两个字:“忘忧!”
“忘忧?”白旭也听过这个名字,道,“传说中能令人忘记前尘往事的药?周神医果然厉害,连这种药都能配制。”
叶静鸿没有出声,英俊的面孔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惨白,一个瓶子一个瓶子的开过去。结果,每个瓶子里装的都是同样的药丸。
白旭越看越是惊奇,喃喃道:“周神医也真古怪,干嘛把这麽多忘忧放在药箱里?若哪个人吃下去,连上辈子的事情也能忘干净啦。”
他原是无心之语,叶静鸿听後,却仿佛受了重击,唇上血色尽失。他是极了解周思棋的,这时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却又不敢确定,便一一去看些瓷瓶的瓶底。
果然每只瓶底都刻着字。
四月初三。
六月十八。
九月十五。
翻到某只瓶子的时候,底上赫然刻着一行字:七月初七,故地重游,思君甚切。
叶静鸿身形一晃,差点倒在地上。他牢牢握紧手中的瓷瓶,觉得掌心一片冰凉,那种寒意,似乎能一直透到心底去。
几乎每隔一个月,便有一瓶忘忧被配制出来。
吃下忘忧,顷刻前尘尽忘。
这是相思到了极致,唯一能够逃离痛苦的方法。但周思棋制了这麽多瓶药,却一枚也不曾服下。
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