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96)
他终于松开许风的手,道:“这几日记得涂药。”
许风自觉吃了大亏,怎么想都不划算,暗自琢磨了一番,道:“既然中秋前见不着我哥哥,那我能不能叫人捎些月饼给他?”
贺汀州微微垂着眼睛,说:“行。”
许风又追问道:“那地方离得远不远?一日里送得到吗?”
贺汀州当然不会透口风给他,模棱两可地说:“就算离得再远,快马加鞭地送过去,一日也就到了。”
许风心中有数,知道软禁他兄长的地方绝不会太远,说不定就在这临安城里。只是他自打离开慕容府后,几个月来一直被困在这一方小院里,就算知道他哥哥被关在何处,也没办法逃出去救人。
如今只能希望一切都是真的,等过完了中秋,贺汀州当真让他们兄弟相见。
若这一次又是假的……
许风简直不敢想下去。
离得中秋越近,他越是患得患失,连着几夜都没睡好。到了八月十四那天,许风一大早就起来了,跟锦书俩人摘了些桂花,接着和面、做馅、擀面皮,忙活了一个上午,才做出来一炉月饼。
月饼馅里加了新鲜的桂花,闻着香气扑鼻,锦书在旁边直咽口水。许风就让他吃了两个,自己挑了一些留给他哥哥,剩下的则装在食盒里送去给徐神医。许风的右手能够痊愈,多亏了徐神医尽心医治,他不像贺汀州那样能漫天撒银子,只能送点月饼表表心意了。
徐神医吃人的嘴软,尝了许风做的月饼,连说话都变得和气多了,还主动给他诊了脉,叮嘱他好生调养身体。
许风连声应是。他跟徐神医天南地北的聊了会儿,这才绕到正题上,问起那一对蛊虫来。
提到那对蛊虫,徐神医又是一脸心疼:“想当初啊,我听说极南之地有这么一对绿头蛊,就不远千里的跋涉而去。南方多瘴气,当地人又会用蛊又会使毒,我可是历经九死一生才得到这对蛊虫,万万没有料到……”
徐神医一唠叨起来就滔滔不绝,许风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总算寻到机会问他:“你说过那雄蛊的毒性甚为霸道,若一直留在体内,会不会伤人性命?”
“这是保命的灵蛊,岂会害人性命?就算钻进心脉之中,也不过是啃噬血肉罢了。若是有人撑不住,硬生生给疼死了,那也不是蛊虫的错。”
“……会有这么疼吗?”
“那雌蛊在你体内呆了半年,当中滋味如何,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么?”
许风的右手不禁一颤。
蛊虫发作时那种刻骨的疼痛,他至今记忆犹新,而雄蛊毒性更烈,自然远胜于此了。若换作是他,恐怕早疼得在床上打滚了,而那人谈笑自若,竟是半点声色不露。
许风发觉自己从来看不透他。
“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为何甘愿受他当胸一剑?为何扮做周衍与他相识?为何一心一意治好他的手?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究竟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徐神医见许风面色不佳,就说:“你若想知道原因,当面问他不就成了?”
“我从前问过,但是他不肯说。”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明日又正好是中秋佳节,你将他灌醉了……”
许风苦笑道:“他酒量甚好,我怕是灌不醉他。”
难得有两次看似醉了,也不过是那人装出来哄他的。
徐神医笑道:“这有何难?”
他站起身来,在屋里一阵儿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一只瓷瓶递给许风,道:“这是我闲着无聊……不对,是我精心研制的‘一杯倒’,喝下后如饮醇酒,一杯能抵一坛,任他再好的酒量也要醉了。”
许风开了瓷瓶一看,见里头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药丸,闻着就是一股酒香。
徐神医说:“你将这药化在水里,尝起来跟寻常的美酒无异,喝得多了也不伤身。”
许风知道徐神医素来喜欢钻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想来确有此效,便谢着收下了。他在徐神医处耽搁得久了,也是时候告辞了,只是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那蛊虫入了心脉,当真再也取不出来了?”
“原本还有其他法子的。”徐神医苦着脸道,“但我听说那人自幼被极乐宫收养,并无父母亲人,那法子也就等于没有了。”
“没有亲人吗?可我记得他说过……”
许风说到这里,眼皮倏地一跳,没来由一阵心慌。他抬手按了按额角,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