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52)
“这是何意?”
“病在腠理、病在肌肤、病在肠胃,皆可治也,唯病在骨髓,则药石罔效。”
许风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一时只觉心中惶惶,问:“那如何得知……一个人病到了何种程度?”
“这人究竟病得有多重,”徐神医像是已然看穿了许风的心事,慢腾腾道,“他自己不该最清楚么?”
许风浑身一震。
徐神医接着道:“这人若自觉病得不重,大可来找我诊脉开方。”
说完将那几两银子收进怀里,哼着小曲走了。只留下许风一个人站在书房里,觉得手脚俱是冰凉。
他是病在腠理?
还是……病在骨髓?
许风手里还捏着那本医术,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又在书房呆了会儿,便回了自己房间。
他走到半道上,远远就看见周衍站在他房门口,似在等他回来。两人打了个照面,许风也不好再低头避过了,只好迎上去道:“周大哥。”
周衍应了一声,抱着胳膊瞧着他。
许风被他瞧得不自在起来,瞥见他鞋上沾了些尘土,便问:“周大哥出门了?”
周衍道:“出去办点事。”
说着将一包东西塞进他怀里。
许风打开来一看,是一包松子糖。他取了颗糖放进嘴里,那味道真是甜,甜得过了头,甚至泛起了丝丝苦味。
许风吃着那糖,苦得皱起眉头来,听见周衍问他:“你一下午去了哪里?”
“我闲着没事,在书房里看书。”
“风弟,”周衍看了他片刻,问,“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许风心一跳,道:“怎么会?周大哥何出此言?”
“没有吗?”
“当然,我……”许风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找一个借口道,“我这几日是想着,等将来治好了右手,又要换成右手使剑,也不知能不能练好周大哥教我的剑法。”
周衍眸色沉沉,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温言道:“你必然是练得好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许风推说累了,想要回房休息,周衍却叫住他道:“风弟。”
“什么?”
“过几日就是元宵节了,我说过要陪你去看灯的。”
许风身形一顿,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别的他都可躲着,只这一桩却是躲不过的,只好硬着头皮道:“嗯,到时候我跟周大哥一起去。”
说完就逃也似的进了房间。
他连晚饭也没吃,早早就上床睡了,但因记着徐神医那番话,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师兄弟们说起将来娶媳妇的事,他也曾幻想过娶个温婉贤淑的娘子。后来……后来进了极乐宫,他才知道原来男子之间也能行夫妻之事。
他虽然逃了出来,但毕竟在那淫窟里呆了三年,又被人那般淫辱过,如何再跟女子在一起?偏巧此时遇上了周衍,周大哥拿他当亲弟弟一般,时时刻刻护着他,他便不自觉地动了心。
他被极乐宫的魔头所害,染上了这等怪病,这一辈子已是毁了,却不能再害了周大哥。
许风打定主意,明日就去找徐神医开药来吃。
他右手早不觉得疼了,这时却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处,比蛊毒发作时更为难受。他用胳膊遮着眼睛,压抑地、小声地叫了声:“周大哥……”
叫过之后,旋即清醒过来,张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这一夜许风几乎没有睡过,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徐神医诊脉了。只是他攒的钱都已花尽,只能在徐神医那儿赊账。
徐神医没见着真金白银,治起病来也就敷衍得很,随便给许风把了把脉,开了一副方子给他,道:“我开的都是宁神静气的药,你那断袖子的毛病若是发作起来,觉得心浮气躁、面红耳热、魂不守舍时,可以服下此药,或能缓解一二。”
许风料不到徐神医如此厉害,连他的病症也知晓得一清二楚,忙伸手接过了药方。他接下来照着方子吃了几天药,成效尚未得见,元宵节倒是到了。
许风早听说临安繁华,但一进城就赶着去救慕容飞,后来又在徐神医处治手,并未好好逛过。这天夜里跟周衍一块出了门,才知道什么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街上处处点着花灯,各式灯彩瞧得人目不暇接,又有演傀儡戏的和拍番鼓的混迹其中,耳边尽是喧哗嬉笑之声。
许风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先是看了会儿戏,然后又去瞧别人猜灯谜。其中有一盏琉璃灯,听闻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样式,格外得绚丽夺目,不过那灯谜也难,一时无人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