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47)

作者:困倚危楼/困困

许风张了张嘴,一时寻不出话头来,只好回了自己房间。他早上虽起得早,但毕竟换了个地方住,夜里睡得不怎么踏实。

朦朦胧胧中,觉得有人走到床前来,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腕,微凉手指抚过他手上蜈蚣似的疤痕,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这样寂静的夜里,这声音仿佛撞进他的心里来。

许风半梦半醒,隐约知道床前这人是谁,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等他挣扎着叫了声“周大哥”,却是由梦里醒了过来,窗外的日头明晃晃的,天色已是大亮了。

许风有些儿失神,似乎仍记着梦里那声叹息声。

等他穿好了衣裳去找周衍,隔壁房间却是空的,后来到前厅一看,才知周衍早就起来了,正抓着徐神医说话。听他话中之意,直把许风当成了金玉堆的、翡翠做的,吃不得一点苦,受不得一点疼,徐神医赌咒发誓,担保许风绝无危险,他才放下心来。

徐神医在周衍的威胁下,好好准备了一番,又焚香沐浴了一回,才动手给许风治伤。右手上的旧伤被割开时,许风只觉得手腕一凉,一股尖锐的疼痛窜了上来。鲜红的血珠子冒出来,与当年鲜血淋漓的场景重叠在一处,许风咬了咬牙,身体还是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周衍伸过一只手来,牢牢握住他的左手,只是那手心竟比他的更凉上几分。

徐神医用许风的血引出了瓷瓶中的蛊虫。那色彩斑斓的虫子在许风手上蠕动着,一点点爬到伤口处,钻进了血肉之中。

许风觉得一阵麻痒,忍不住捏起了拳头。徐神医忙按住他的手,往伤口上洒了些药粉,再迅速包扎起来,手法纯熟得很。看来他虽是见钱眼开,医术倒真是名不虚传。

“成啦。”徐神医虚擦了一把汗,道,“头两天会有些疼,等熬过去就好了。”

许风连连道谢。

周衍则又甩出一张银票,叫他赶紧去开药方。

徐神医笑嘻嘻地去了。

许风到了下午的时候,才知道这“有些疼”到底有多疼。起先确实只如被小虫咬了一口,微微有些刺痛,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到后来越来越多,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犹如无数虫子在啃咬他的右手,既疼且痒。

许风是习武之人,一开始尚能忍耐,因怕周衍担心,也没有表现出来,可到了晚上吃饭时,已是脸色发白了。

周衍问起来时,他却推说没事:“昨夜没睡好,有些累了而已。”

周衍便送他回房休息,到了房门口又问:“可要我留下来陪你?”

许风失笑道:“周大哥当我是三岁孩童么?”

周衍仅是一笑。

那目光着实温柔,同月光一道落在许风脸上,旖旎得难以形容。

许风立在门口,竟有点舍不得走了,直到周衍出声催他,他才转身进了房间。一旦安静下来,那种被万千小虫啃噬的感觉便愈发鲜明起来。

许风忍了一个下午,这时终于支撑不住,合衣倒在了床上。他虽然疼得厉害,但神志仍是清醒的,知道周衍耳力极佳,因而强忍着没有出声。

他的右手几乎没了知觉,像是那蛊虫已经食尽了他的血肉,又钻到了骨头缝里去,既是疼痛入骨,又是奇痒无比。

虽不如当初受伤时那样疼,却比当时更加难挨。

许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慢慢坐起身来,左手摸索着寻到伤口处,用指尖掐了下去——这一下用劲过猛,他疼得哆嗦了一下,整个人都蜷了起来,但总算压过了那种奇异的麻痒。

许风喘了喘气,额上冷汗涔涔,连背脊都被汗水浸湿了。但只片刻功夫,那蛊虫复又活跃起来,继续啃咬着他的血肉。

许风没有办法,只好再次按住右手的伤口,如此折腾了几回,包扎好的伤处渐渐印出了血痕。

屋内一片漆黑,这一夜还漫长得很。

许风停下来歇了歇,想下床倒杯水喝,可他身上的力气都用尽了,刚下床就觉脚下一软,竟是跌在了地上。

他听见“嘭”地一声响,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再睁开眼时,屋里已经点起了蜡烛,有人抱着他坐回了床头。

许风的视线也是模糊的,开口道:“周大哥?”

“是我。”周衍用袖子拭了拭他额上的汗,问,“风弟,你怎么样?”

许风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道:“没事,屋里太暗,我下床喝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周衍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烛光昏暗,但一眼就可瞧见他伤口处渗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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