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39)
慕容飞随身的物品早被人取走了,但或许是许风武功低微,旁人并不怎么在意,竟没有仔细搜他的身。
慕容飞挪动身体,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凑到许风身边去,用嘴咬下了他头上那根发簪。
那是根碧玉簪子,一头磨得略尖,许风接在手中,一面用簪子割那绳索,一面问慕容飞:“你的武功可有被他们制住?”
“没有。可我手脚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许风想起他被邪术控制后力气大增,一味追杀自己的那副劲头,也难怪把力气都用尽了。
他想了想问:“到天亮之前,慕容公子的功力能恢复几成?”
“大概……三成左右吧。”
“明日他们就要将我们送出城去了,慕容公子可能伺机脱身?”
“若能割开身上的绳索,当然不成问题,但我怕到时听见那铃声,又会失了神智。”
“顾不了这么多了,明日若有机会,慕容公子先逃再说吧。”
慕容飞道:“那你呢?”
“我?”许风的眼睛直直盯着窗外,说,“我有一桩要紧的事,明日必须办成。”
慕容飞问:“什么事?”
许风静了片刻。
窗外的天色正一点点亮起来。
他等了整整一夜,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周大哥。
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觉得自己的心也是一样冰凉,左手紧紧握着那根簪子,一下一下割着绳索,低声说了两个字:“杀人。”
慕容飞吃了一惊,仔细辨认他的神色,见他面容平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只双目中透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他整个人都已死了,只这一双眼睛是活的,在那平和镇定之下,藏着一头骇人的野兽。
慕容飞莫名心慌,道:“你要杀谁?那面具人吗?像这等大奸大恶之徒,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只不过他功夫尚在我之上,许兄你恐怕……”
他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许风的武功远不如那面具人,若真要对他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许风一声不吭,显是心意已决了。
慕容飞就道:“你若是非杀他不可,也等你那周大哥回来再说。”
许风自言自语道:“我正是为了周大哥。”
慕容飞没听清他说的话,接着道:“三年那一次,我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后来遍寻不着你,还当你已经遭了极乐宫的毒手。这次你又是为了救我才身陷险境,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一个人先走了。”
“你要留下——”许风索性闭上眼睛,道,“那也随你。”
他在极乐宫中受折磨的时候,虽也恨极了那宫主,却只想着将来练好了武功去报仇,并不似现在这般,一心要杀了那个面具人,连一时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的周大哥还在那口被炸毁的古井中,连尸骨也寻不着了。
天下之大,再没有人会像周衍那样待他。
许风想到这里,先前被踢了几脚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割着身上的绳索,没过多久,就给他割开了一道口子。
他停下来歇了歇,将手中发簪递给慕容飞。慕容飞照他的样子,在绳子上磨出一道缺口,方便稍后挣脱。
两人做完这件事,又低声商议了一阵,天就彻底亮了。
外头渐渐响起人声,不一会儿就进来几个大汉,将许风跟慕容飞押了出去。许风装出一副困顿模样,魂不守舍地往前走着,路过院中那口井时,他脚下一软,竟自摔了一跤。那些人骂骂咧咧,对他好一阵拳打脚踢,许风咬牙忍耐着,悄悄捡了枚石子藏在手中,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回头望了那古井一眼,被人推搡着走了。
门外已备下了两辆大车,车上装着十来个半人高的酒瓮,许风和慕容飞被人拿布团堵上嘴,各自推进了一个酒瓮中。
那瓮里一股呛鼻的气味,许风于黑暗中听见辚辚的车马声,车子在城门口停了停,接着就一路折往西去。开始走得还算平稳,越到后面就越是颠簸,想必是走了山间小路。
许风早挣脱了身上的绳子,将酒瓮掀开一条缝,把扣在掌心里的石子弹了出去。他这一下时机抓得极准,石子正卡在前头那辆车的车轱辘里,只听“卡啦”一声响,那车猛地震了震,整个儿歪在了一边。
慕容飞将酒瓮一掀,纵身跳了出来,劈手夺下旁边一个人的刀子,回身唰唰几刀,将十来个酒瓮尽数击碎了。有的瓮中确实装着美酒,酒水流了一地,酒香扑鼻;有的则藏着被掳来的新娘,同样捆着手堵着嘴,一个个又哭又叫,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