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纪之龙缘(253)
凤梧有点意外,一时没有回答,阴凉幽暗的殿内,他朱红的袖缘好似黄昏天边的云霞。
少顷他才平淡地道:“皇上既知是传闻,何必非要求证?”
和韶的目光有些模糊:“朕不知是否仅仅是传闻,方才要求证。朕听说每代皇帝,皆由护脉凤神则定,一世护佑。朕乃先帝独子,虽然自幼体弱,资质庸碌,仍然做了皇帝,朕想,假如凤神真的存在,我的那位凤神一定非常无奈。我一生无为,不像父皇。所幸寿命不长,他能再找下一个明主,这么多年,对不住他了。”
凤梧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和韶不由得记起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夏日,父皇唤他进御书房,指着案前立的一人道,此是冯梧国师,你须敬他如师,听他教导,来日你和父皇一样做了皇帝,他会象辅佐父皇一样辅佐你,让我和氏江山千秋万世。“那时案前的人也象现在这样,不施礼,为躬身,却抬手轻轻抚在他头顶,朱红的衣袖如彤云触碰他脸侧,淡淡的笑容也绚若云锦。他傻傻的看着,心中自然的想,假如真的有神仙,应该就是这个模样。而后他见那人微皱起眉,向父皇道:”太子体弱。”
父皇道:“朕今生,可能只有此子。”父皇与冯梧的神情都有些遗憾,那遗憾好像变成了针,扎了扎他的心。
他想把这神情抹去,以后不再出现,他拼命读书,听太傅的话,有了不解的疑惑时,他捧着书去找冯梧国师请教,冯梧每次都一一耐心指点。冯梧的学识比太傅还要渊博,三言两语便能开解疑惑,每次请教完毕,他觉得,冯梧当日的遗憾之色便能退去一分。
直到他十一岁那日,百里齐叛乱,冯梧向父皇请求亲自前去涂城平乱。
和韶躲在屏风后,听得冯梧向父皇道:“祸根不在百里氏,而在涂城之内,务必斩草除根。”
父皇神色狰狞:“杀,敢觊觎朕之皇位者,一律格杀无赦!传慕祯!朕要灭涂城全城!“而后,叛乱平息,凤梧重伤而归,闭门在国师府养伤。和韶谎称去郊野狩猎,想偷偷去探望凤梧。马匹意外受惊,他跌落山谷中,重伤昏迷时又倒霉遇上大雨,回到皇宫后,伤势在御医调理下痊愈,却从此洛下肺疾。父皇的身体也在平定百里氏之乱后突然差起来。父皇几乎每晚做噩梦说有许多冤魂缠着他,多得整个寝宫都塞不下。除了冯梧之外,父皇又请了许多道人方士和尚在宫中,夜夜诵经。但父皇仍然越来越狂躁,病也越来越重,终于在几年后驾崩。和韶登基时,也正值酷夏,离他十六岁生辰尚有三个多月。父皇驾崩,连日哀悼,让他旧疾复发,酷热之中穿戴沉重的凤袍冠冕,大典未完便头昏眼花。踏上御阶,接受百官叩拜时,没有留神打了个踉跄方才在御座中坐下,只见凤梧又微微皱眉,神色之中,带着当年御书房中初见时的遗憾。和韶登基后,冯梧仍是国师,却久不上朝,只偶尔出现。上一次见其与今日之间隔了多久?和韶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有几年了。连立太子之事,都只是传第了一本折子过来,道,应立慕祯为太子。太子册立大典,冯梧也未出席。和韶忍不住想,是否要到朕驾崩。慕祯登基时,国师才会出现。没想到竟然不用等到那个时候,一道宣乐越进京的圣旨,先把国师招进宫来了。和韶不禁有些想笑,看来朕还是托勒乐越之福。此时此刻,他面前的凤梧仍然是一贯淡然的形容:“皇上有恙在身,心绪烦乱在所难免。思虑过度于身体无益,还请安心调养。“微微躬身,“臣先告退了。”
和韶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国师下次进宫,是否是太子登基之日?”
凤梧的眉峰微皱,抬眼看向和韶:“臣的旧伤已愈,以后会时常进宫,望能替皇上分忧。”稍微顿了一顿,接着道:“太子应已择定下一任国师人选。太子登基之日,便是臣辞官归隐之时。”
和韶不由得问:“那么,国师当日为何还要让朕立慕祯为太子?”
凤梧慢条斯理道:“太子成为太子,并非我让皇上册立,更非他人谋划。此乃天意,亦是天命。和韶又问:“在国师的天意中,那乐越算什么人物?”
凤梧顿了顿,方道:“应该是上天安排给太子的一场考验。可以算作……是天灾。”
凤梧回到国师府,发现凤桐正在庭院中饮茶,凰玲坐在旁边和他叽叽喳喳地说话,一副欢乐怡然的情形。
凤梧略有些不快:“你们今日怎么有空到此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