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繁花落定(5)
我意识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如何去西藏,如何去香巴拉雪山。
可惜这是唐朝,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唐朝。
没有飞机,没有汽车,没有马路,没有电话。
连马车都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奢侈品。
我该怎么去西藏,又该怎么去向爱我的祖母、母亲和景谦求援?
我只是一个飘泊在千百年前的孤凄灵魂,迷失在那简朴而繁华的大唐盛世。到底该如何回归我的世界?
我一直在琢磨着。一边琢磨,一边休养着自己的身子。
经过一次生死劫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不管将来设什么法子去西藏,我都得不动声色养好自己的身子,再暗中准备好去西藏的盘缠。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时的西藏,叫吐蕃。贞观年间,文成公主入藏和亲,下嫁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既然大唐有公主在彼处,想来京城之中,必然有人来往于两国之间了。
装傻其实也是一件吃力的事。我一向安静爱洁,却不得不故意每日弄得蓬头垢面,见人就呵呵傻笑,时间长了,真的快要傻了。
所以别人不注意时,我还是会悄悄走到别人不注意的花园背阴处,在那一大片的蔷薇架下,盘算着我的出走计划,思量着我回到现代的可能性。
蔷薇花瓣在风在懒懒飘着,风中的气息清新而芳香,有些像我们一家三口所居住的故园的味道。那个故园里,后来多了一个人的气息,那就是景谦。
景谦,现在应该也在数千年后的蔷薇花下独自徘徊,怀念着我这个突然死去的恋人吧!我甚至可以感觉得出,他那温和漆黑的大眼睛里,大滴掉落的泪珠的温度。和泪珠一起滚落的,应当是和我一样的伤痛和失落吧。
不知不觉,泪水迷住了我的眼。
我含着泪,折了六十四根小小的树枝作为筹子,把自己的八字一一排出来,以五行相生相克和阴阳二气销长之理,细细推算。依旧是一副薄命相,二十四岁后,全然的一片空白,找不出一丝生意来。
但这空白又与一般全然的死去很有差别。彻底死去的人,会回归到幽冥地府之中,重新投胎。地府在八字中的颜色,是黑暗如无星无月的夜晚颜色。而我所排出的空白,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般的空白。
这是什么预兆?祖母和母亲把它看作了我的生机,我应该也把它视作我的生机么?那遮眼蔽目的白!
然后我取出挂在脖子上的金锁,看刻在其上的生辰八字。
这是属于白痴女孩容书儿的生辰八字。我醒来时一直跟随我的螭纹古玉已不见了,却多了这把金锁。这把金锁挺沉,在现代可以换到不少钱吧,但要去唐时的吐蕃,恐怕还是远远不够,得另想法子。容书儿虽出生于大富之家,却未见有什么值钱的首饰,多半因为是白痴的缘故,再值钱之物,也会给她随手遗弃吧。
容书儿的生辰八字也很奇怪,她的命数应该属于很清贵的那种,有钱有闲,能书会画,并且颇有旺家之相,只是未成婚前运数有些迷蒙,似一颗明珠飘着一层灰,只待成婚之后,即可尘埃尽落,还其本色,绝无短命运数。
可我既然已经占了容书儿的身子,我就成了容书儿,真正的容书儿,一定是死了。难道我的八字推算,用在古人身上并不合适?
可八字推算,本也是古人传下来的呀!
我默默沉吟间,忽然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往我排着的八字的树枝上瞧,惊讶道:“姑娘在排什么?”
我心里紧了紧,若无其事把树枝乱七八糟的拨弄着,然后抬起头,用被泪水和污垢糊了的脸颊,冲来人傻傻一笑。
这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年轻人,身子高挑,着了一身石青色彩绣仙鹤的锦袍,容貌清雅,一双明眸,如漆黑夜空的星子,清而亮。他打量我时,眼神开始很是惊喜,等见到我的傻笑时,才转作惊讶。
我把污黑的手抓起一把树枝,呵呵笑着:“玩,我们玩儿,这里的木头,很多。”
年轻人接过,看着目光呆滞痴痴傻笑的我,不知所措。
这时又有个男子声音传来:“苏兄,世伯已备好午餐,先去用餐吧。”
年轻人应了一声,又看向已被我拨乱的树枝,却没挪脚。
那男子不耐烦,已走了过来,看到我时“呀”了一声,道:“书儿?”
我一眼望见那走来的男子,目光却真的呆滞了,那是,景谦?
弯弯细细略有些嫌小的丹凤眼,配着高挺的鼻,微微上翘的唇的弧度,显得整个人清慡温和,连看人的眼神都有几分宠溺纵容,这,这分明是景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