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繁花落定(189)
想来我的面色也越来越差了吧,顿珠等三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担忧害怕,但却不敢追问。如果是白玛在,大约会抱住在暗夜里流泪的我低低安慰吧!
而现在,我只能抱住白玛的骨灰坛子低低哭泣。
这日,眼看到了吐蕃境内,顿珠等不由面露喜色。毕竟吐蕃有和我至好的络络,自然会宽慰我,而于他们,任务也算是结束了。
可我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容颜,高耸的颧骨,深深的锁骨,却再不敢去见络络。她正快乐,我何必再拿我的不快乐去增她的烦扰?何况我终是要离开的。
罢了,罢了!
到了某个分叉路口,我勒住马,笑道:“你们带了白玛的骨灰从这里直向前走,回逻些去吧。”
顿珠等人全变了脸色,顿珠先道:“小姐,你不回逻些?”
我指着另一条路,道:“我去香巴拉山。那里,公主已经为我找来了我想找的人。”
顿珠急道:“不行,小姐,你先得跟我们去见公主才成。不然,你若出了什么事,叫我们怎生对公主交待?”
我摇了摇头,道:“你们不必交待,络络她,自然知道我想去哪。”络络知道,我最初到吐蕃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神庙中的法师,带我回属于我的世界。我也利用了络络,好在络络很幸福,从来不曾想过恨我。
络络。我叹口气,总算她和恋花幸福地和所爱之人相守相依,我可以放心地离去。
我避过顿珠拦在前面的马,扬鞭前行,驰向我梦中的香巴拉雪山,梦中的故乡。冥冥之中,那个地方,似乎一直在召唤着我。
顿珠、仁次、贡布三人在原地急促地商议片刻,但见顿珠带了白玛的骨灰策马向前奔去,而仁次、贡布却拨转马头,紧紧随我而来。
仁次道:“小姐,香巴拉山甚是险峻,我们还是陪着小姐去吧。”
我笑了一笑,也由得他们。顿珠怕是回去禀告络络去了。络络,有缘,也许会再见。
可只怕,我终究是个无缘之人。
到香巴拉山顶时,我已面无人色。那么长途跋涉的辛苦奔波,加上拼了命一气爬上山来的最后勇气,只为了这里,只为这里可能会带我回现代,那稍能让我感到慰藉的年代。
“你来了?”挂着慈蔼笑容的法师披了法袍正站在庙前迎我。
他早预料了我要来么?
我稽首为礼,恭敬道:“文成公主便是为我请了法师来。”
法师点头,道:“姑娘先到庙中休息一日再说吧。”
我闭上眼睛,轻声祈求:“法师,书儿痛苦!只愿法师现在便送我离去。”
“你不悔?”
“不悔。我要回到我来时的世界。”我静静回答,那般清冷的雪山之巅,我一身薄衣,居然感觉不出冷来。我担心再挣扎下去,我会死在这个世界。
贡布、仁次相视一眼,急急奔出,道:“小姐,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庙里供奉的金佛前,笔直跪下,清晰地吐字:“法师,请送我回家。”
贡布、仁次见我不答,转头向那法师道:“法师,请慎行!我们已遣人通知公主了。有什么仪式,还是等公主过来主持的好。”
法师略一犹豫,垂目看我。
我再稽首,道:“请法师垂怜!”
法师悠悠叹息,吟道:“该来的,毕竟挡不了;该去的,终须拦不住。来来去去,总道那千年烟云,转眼即逝。梦醒矣,梦醒矣,梦醒欲归何处?”
他的咒语颂起,我听不懂一个字,但心地却越来越清明,清明得似乎这世界只有那好听的颂吟在萦绕着,而且那颂吟声渐渐重叠起来,汇成一片片的语流,旋成语音的旋涡,化成可视的白光,把我笼罩。
我的身体渐渐轻盈,轻盈地让我意识到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仿若听到自己发出一声解脱般的轻噫,便已与那炫目的白光混作一体,一起奔向某处不可知的甬道,让灵魂失重的甬道。
祖母,母亲,我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这时候,我似乎听到了纥干承基的惨叫,他在那么痛苦地叫着:“容书儿!”还夹杂了络络伤心的惊叫。
幻觉。终不过是幻觉。
我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叹着气。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已经洒到了那合欢花的锦衾上。
纥干承基睁开眼,挡住有眼刺目的阳光,扶着头从被窝里坐起来,一眼看到了落雁。
那清冷中带着嘲讽的眸子正静静看向他,然后落雁终于叹一口气,端来一盏茶,道:“纥干公子,昨晚你又醉了,一定不舒服,先喝点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