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234)
他站到她的面前,抚向她的面庞,“再没有人能拦在我们面前,不论我和谁在一起,立谁为后,立谁为太子。”
可浅媚定定地立着,只觉他胸膛间的温暖渐渐地靠过来,春水般柔柔地将她包围。
那种温暖和熟稔,是她触手可及的幸福,一张臂便能拥个满怀。
于是,她真的张开了手臂,真的把她如此渴望亲近的男子抱在了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倾听他认真的誓诺和平稳的心跳,感受他温存的呼吸和结实的躯。体。
她张了张嘴,想笑,喉嗓间却似被什么物事结结实实地堵塞住,连呼吸都已艰难。
如此幸福,如此……痛苦。
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扼住了心头本就紧绷的那根弦,疼得一抽,一抽。
她想落泪,又拼命忍住,努力在唇边抿出一丝笑意,低低哑哑地说道:“谁喜欢当什么皇后呢?谁喜欢生什么太子呢?我才不稀罕!”
唐天霄轻笑,将她拥得更紧,昵声道:“嗯,你不喜欢,我喜欢!我喜欢你当我的皇后,我喜欢你为我生太子。我们还要生一堆的儿女,然后携手同老,看这天下承平的大周江山……”
怀中美人如玉,脚下江山如画,膝边儿女成群……
这一生,便是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他的凤眸扬起,清亮的瞳仁有深而浓的情意满涨如潮。
怀中女子那纤瘦的手臂便将他缠得更紧,像一架美丽清芬的荼蘼,攀援着他相依相随,一路香气游逸,令人沉醉不知归路。
“天霄……”
良久,她昵喃着喊他,半昏半醒般的声音像沁了露珠般沾着温。润的潮。湿。
“嗯。”
“那个梅婕妤挺像我的,也很漂亮。”
“咳……”
唐天霄不安,“咱们不提她了好吗?我不去碰她了,由着她安安静静呆在宝和宫里,像一棵树,一株花,也碍不了我们的事,对不?”
“不对。”
“不对?”
“树或花,总会招来鸟雀或蜜蜂,总会有它们自己的热闹。一直安安静静的,只是苍苔。”
“苍苔?浅媚,人怎么会像苍苔呢?”
“长在角落里,看不到希望,等不到阳光,静静地活着,悄悄地死去,不是苍苔,是什么?”
唐天霄一向很难理解她那些来自化外之地的古怪想法,只苦笑着问:“那你说,要怎样才算对?”
他本想利用那女子来忘怀可浅媚,现在既然改了主意,他的心里眼里,依然只有一个可浅媚,若再去宠。幸她,别说他别扭,就是可浅媚自己也不会饶他吧?
可浅媚黑眸闪了闪,有迷蒙的泪意泊过,轻轻地说道:“放她出宫吧!”
“放……放她出宫?浅媚,她已是三品的婕妤。”
“三品的婕妤又如何?即便当了一品的贵妃,母仪天下的皇后,如果不能得到心爱的男子偶一回顾,这一辈子,也不过担了个虚名罢了。我不想这个姐妹因为像我就毁了一辈子。”
“嗬,当了我的婕妤就是毁了一辈子了?”
“难道不是?”
可浅媚针锋相对,“难道宇文贵妃的一辈子,不是给皇上毁了?就是杜贤妃、谢德妃她们,也未必幸运,更别说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当了你皇后的沈凤仪了!”
唐天霄给嘲讽得头皮发紧。
他行事向来有他的算计,也看得出那些女人对他的倾。慕的眼光里有多少是因为他带给她们和她们的家族的富贵和荣光。
可这一刻,他的确想起了明漪宫的杨花似雪,荼蘼纷飞。
在悲伤和怀念里惨淡死去的容容,要凭着怎样的爱意,才能丢开他所有的不是,一次次写信告诉父亲他对她的好,并让他深信害她的是意图夺宠的沈皇后……
曾经如青柳般鲜活的生命,因谁而一生苍凉,如被霜雪?
像有细细的冰棱扎入骨血,尖尖地疼,又融得化了,带着雪水的冷凉沁入骨髓。
良久,他道:“由着你这丫头发落吧!只是做得干净些,别让朕成了这朝廷上下的笑柄!”
嘉和十五年九月初一上午,卓锐领着一个身材与可浅媚有几分仿佛的小内侍出了宫;下午,婕妤梅氏暴病而亡。唐天霄下旨循礼安葬。
有宫人提出梅婕妤死得蹊跷,立时有太医院为梅婕妤医治的太医列举梅婕妤种种异常,以证明她的病是从民间感染上的某种急性疫病,只是宫中衣食起居照料得周到,才拖到现在才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