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242)
夹杂在殷殷血色里的,是一片宁谧的白。
像天高气慡的夜空,如霜雪一样铺展到地面的月光,像谁的温柔呢喃里,徐徐走近随风飘动的衣袂,像谁无邪的咯咯笑声里,圆滚滚一团扑来的身影……
我蓦地惊起,通体冷汗,却不敢叫出声来。
就如,桂姑施用噬心术时带我进入的那个幻境。
我困在一个空茫无望的雪白空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或者,不敢言。
“晚晚,晚晚!怎么了?”
司徒凌早给惊醒,急急坐起将我拥住,连声唤我。
我定定神,说道:“没事。就是做梦了。”
“噩梦?”
他倒来茶水,送到我唇过。
我喝了两口,答道:“梦到二嫂了,还有她的孩子。那孩子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如今空棺落葬,也不晓得那小魂魄认不认得回来的路。”
司徒凌怔了怔,安慰道:“没事,明日我便派人去找北都最有名的高僧,为他招魂超度。”
我点头,依旧卧下安睡。
却是一夜数惊,再也睡不安稳。
昏沉了一夜,第二天便有些发烧,头疼脑热。
因不甚严重,我一边唤了大夫过来来诊治着,一边着手安排出殡之事,并开始见一些以往常在秦府走动的要紧官员,处理近来懈怠的朝政之事。
手边的事多些,终日忙碌着,也可以少些胡思乱想。
但我似乎抬举了这副久经摧残的身子骨,虽然这一向留心调理,即便双腿不能动弹之时,也不敢把武艺搁下,盼着多多活动能让自己恢复得快些。可仅支撑了两三天,身体却越发倦怠,几乎每晚都会高烧,白天但再也下不了c黄。
司徒凌遂把卫玄及以往定王府的几个名医接到秦府,一夜数次细细诊脉下药,自己每日一下朝便到秦府,亲自安排那烦琐不堪的出殡礼仪。秦彻见状,也只得强撑着出来帮忙。
于是秦府众人也有了主心骨,仆役各有所司,四下穿梭不止,虽是客来客往,门庭若市。又有数百僧道分于数处超度亡魂,或打解冤洗业醮,或于录前设坛休息法事,倒也不见凌乱,反显出几分异常浮华的热闹来。
我明知此时把秦府丧事义与司徒凌打理,无异于进一步承认了定王也是秦家之主,从长远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无奈身体沉重,委实起不了身,只得由他办去。
萱堂在,相望不相亲(一)
这日在钟磬诵经声中睡了一整天,还是觉得头脑沉重。
不知什么时候,竟做起梦来。
梦的是相思。
她不再是那次被吓得晕倒时苍白孱弱的模样,依然和往常在我身边时养得小脸儿跟玫瑰似的红扑扑。短手短脚却跑得飞快,圆滚滚一团直往我怀里扑来,那样娇嗲地声声呼唤:“娘亲!娘亲!娘亲……”
我不觉眉开眼笑,张臂向她迎去,同样柔柔地唤她:“相思,过来,娘亲想你,娘亲……可想你了!”
相思果然扑了过来,却……扑了个空。
仿佛我是透明的,直直地从我身上穿了过去,然后傻了眼般站在那里,怔了半晌,便哭了起来。
“娘亲,娘亲……”
她彷徨地站在那里,含着泪的大眼睛惊惶地四处打量寻觅着,一声声地呼唤着我。
我向她伸出手,柔声道:“相思,我在这里,快过来……”
她却似听不到我说话,兀自在哭叫道:“娘亲,娘亲你在哪里?”
我见她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孤凄凄如同失了父母离了群的孤雁,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急急要奔过去抱住她,身体却树木般牢牢扎于地上,半分动弹不得。
我看着我的相思拼命挣扎着想扑过去,挣扎得浑身灼热,依然无法动弹分毫。正迷糊之际,滚烫的身子骤然一凉。
我蓦地一醒神,喘着气睁眼,却见司徒凌发白的面庞。
他正将我紧紧抱着,神色间少有的慌乱惊惧。
我头疼欲裂,满脑子都是方才梦里相思哭叫的模样,好容易才醒过神来,勉力问道:“怎么了?前面出事了?”
他摇摇头,眉宇间已迅速沉静下来,垂眸向我注目,柔声道:“有我在,怎会出事?晚晚,你放心,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我在你向前为你挡着。”
他说毕,已低下头,用力吻住我。
我软软地卧于他臂弯,闭了眼睛默不作声地承受着他,一时也猜不出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如此失态。
沉吟之际,只觉他的手已探入衣底,指掌重重地揉搓于肌肤之上,分明蕴着不加掩饰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