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235)
我侧头吩咐道:“把她送入军营,充作营妓。若她两个月后还活着,放她自由,让她想法儿来寻我报仇!”
少女闻言,一头就往最近的将士刀尖撞去,哭叫着骂道:“你这个禽兽,畜生!无耻之徒……”
我冷然道:“你问你爷爷,就晓得我这处置对你有多宽容了!谋逆者亲属,要么处死,要么官卖,终身都得为奴为婢为妓,哪有出头的日子?连两个月都熬不下去,还敢谈什么报仇?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不够格提这两个字!”
少女大哭,只冲着那沸腾的鼎镬喊道:“爹爹,娘亲……娘亲啊……”
我喝命:“拉下去!”
仿佛听到有小女孩柔柔细细的怯怯低唤:“娘亲……”
心里一动,整个儿都酸楚起来。
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怪只怪她有个和我一样歹毒狠辣的祖父。
幸亏相思随在她父亲身边,淳于望待人温厚,行事谨慎,很少为自己树敌,又长久隐居山间,绝不会让他看到太多这样的丑恶之事。
少女哭叫声渐远时,我摩挲着手中的承影剑说道:“继续。该轮到他的……次子了吧?”
将士领命,将那软在地上哭嚎的俞家次子拎起,放到鼎边轻轻往下一滚。
惨叫声中,蒸汽四起,迷了多少人的眼睛。
几乎同时,身后一声惊恐尖叫,柔软而稚嫩,如此熟悉……
相思!
不是幻觉!
可她怎么会在大芮,会在北都?
不可思议!
绝不可能!
一定是我听错了!
我手足冰冷,竟不敢回过头去看。
沈小枫已紧张地扶着我的肩,失声道:“他们……他们怎么来了?”
他们?!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淳于望压抑不住惊痛失望的怒喝:“秦晚,你在做什么!”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握紧剑柄站起,转过了身。
真的是他们。
陌上尘,梦遥知何处(一)
淳于望一身朱紫妆缎蟒袍,玉带束腰,华美整齐的南梁亲王装束,身后跟着的侍女随从,亦是衣着鲜明,风仪不凡。
相思穿着一身以羽为饰的粉白衣裙,抱于温香腕间,却已晕了过去……
难道……是方才眼见活人被烹,给吓得晕过去了?
我定了定神,直视着淳于望雪白的面庞,缓缓道:“南梁轸王?可真是稀客,什么时候到北都来了?”
淳于望似怒极,顿了片刻才冷笑道:“秦将军,你可别告诉我,你并不知道我来了大芮!”
话语中已隐见怨恨之意。
身后,秦哲悄悄走近,提醒我道:“将军难道忘了?南梁遣使议和,派的正是轸王。他到北都,已经有四五天了!”
我一怔。
每日都有关于朝中动向的函件递进来,但我这几个月重伤在身,精神萎靡,沉寂于定王府中寸步不出,连朝中动静都懒得关注了。
依稀记得有议和之事,再不晓得来的人居然会是淳于望。
门前一直有秦府从人守着,多是军中将士,并不认什么轸王假王,便是大芮的亲王过来,不经通报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进来。
看着他那身华贵装束,我道:“吾皇未曾邀殿下参加宫宴吗?想来这时候已经开始了吧?”
淳于望一双清寂黑眸中隐见烈焰腾腾。
他紧紧盯着我,说道:“本王听说秦将军近月屡建奇功,愈发英武过人,正要拜望,偏偏不其门而入。今日赴宴,贵国皇上言道,若想见秦将军威风,此刻前来俞府正合适。原来秦将军的威风,就用在生烹活人上了!”
司徒永!
他倒越发厉害了,明知拦不住我拿俞家开刀,竟把淳于望给引来了!
门口将士胆子再大,也不敢拦下手持圣旨前来观礼的轸王。
我心下着恼,面上越发冷若冰霜,冷淡说道:“秦晚素来狠毒,不想惊了轸王与小郡主大驾,让轸王失望了!只是在下冤仇还未报完,不能陪王爷述话,尚祈见谅!”
淳于望不料我竟公然逐客,本来发白的面庞转作通红,黑眸冷冷地盯着我,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自是有怨,有怒,有恨,有失望。
可我连自己都顾不了,又怎么还会顾得他人的怨恨或愤怒?
何况,他与我……真的已经毫无关碍了。
一场风月,一夜欢情,早已被惊涛骇浪卷得风流云散。
从此再不敢奢求。
我转过身去,扫一眼俞家次媳和依在她怀里的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