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215)
八宝叹道:“他们还打什么打,争什么争?现在太子就在眼前,名分早定,天下都是太子的,兵马都该归太子调派!”
老七瞪他一眼,低声道:“别胡说,这些事咱们并不清楚,还是等太子下决断吧!”
司徒永并不答话,抬眼望向飘向晨间清澈天空的几处浓烟,轻声道:“血流飘浮,我阻止得了么?”
我道:“帝家威仪犹在,若你想阻止,想必能阻止。”
司徒永微眯了眼睛,慢慢道:“那么,试试吧!”
我侧头问身边的亲兵:“秦哲将军呢?李公公还没找到?”
话未了,那厢有人高声传报:“德妃娘娘到!”
我忙在肩舆上侧了身算作行礼:“姑姑!”
司徒永却已迎上前去接住,说道:“娘娘这一向病着,怎不在宫中好生歇着?”
姑姑也是乘了一架肩舆,被秦哲亲自护送着奔来,身边跟着的,正是司徒焕生前的贴身大太监李广德。
李广德神色仓惶,远远见了我和司徒永,便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乱成这样,我也不是聋子瞎子。”姑姑起身,扶了司徒永的手下了肩舆,勉强笑道:“总算太子无恙,这便好,这便好……”
她脸色憔悴苍白,比先前更是瘦了许多,连衣袍都觉空荡荡的。想来秦家遭难,她在宫中也不好受,即便有司徒永照应,也是备受煎熬。等前儿司徒尺出事,只怕她也受尽委屈了。
转头看见我,她走过来握了我的手,细细打量一番,问道:“晚晚,你……还支持得住么?”
我笑道:“姑姑放心,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便不会比对手先倒下。”
她便点头,转头向李广德道:“李公公,本宫晓得你前儿引秦将军入陷阱也是被逼无奈。下面,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李广德连声应着,将手中所托云盘奉上,高声道:“奴婢为赎着愆,已为太子备下嗣皇帝所用衣饰,请太子即刻换上,銮仪卫已在外面恭候!”
司徒永与我对视一眼,彼此眼底,已多了几分笃定。
德安门外,战况仍在激烈持续。
从城内到城外,除了部分按到我号令前来西华门共同攻入皇宫的兵力,其他的秦家军所部一样席卷在混战之中。
锣鼓齐鸣,引着专属帝王一人的全副銮驾。
黄麾绣幡,团扇曲盖,方伞剑斧,卤簿色色齐全,触目皆是丹素炫彩,金玉垂辉,尽显皇家曲贵,簇拥着在朝阳下灿明耀目的明黄华盖。
几乎同时,秦家军众将士已手执 旗排满城楼,却是军容齐整,铠甲鲜明,剑戟森然。
先声夺人,凛然气势无声张扬。
什么是天家?
这便是天家。
何况华盖下那少年着衮龙袍,戴十二旈冠,长身玉立,英姿神秀,被那破云而出的灿金阳光笼着,仿佛散着浅浅的金色光晕,更觉雍容华贵,气象蝢蝢非凡,凛不可犯。
纵然下面打头再凶,此时也已缓了下来。
甚至有见机快的,或原来神机营被端木氏强编于自己部下的,此时认出是司徒永身着龙袍立于城头,已悄然住了手。
皇帝全副銮驾出行,必有宫伎声乐随行,此时诸乐置而不作,谁都猜得出这皇城易主,已成定局。
锣鼓声蓦地顿住时,厮杀声已然零落。
李广德上前,一甩拂尘,居高临下站于城头,尖厉的嗓音穿破云霄,远远传出:“大行皇帝遣旨,诏太子即皇帝位,南安侯司徒凌,平安侯端木青成辅政。诸臣工需尽心竟力,辅佐新帝,兴我大芮,勿负朕望!”
人不寐,无限山河泪(二)
此言既出,城下打斗之声顿止,有愕然者,有悲泣者,有惊惶者,有窃喜者,种种不一而足。
更多的人,垂下兵器彼此观望,一边寻找着自已的主将,一边已茫然不知所措。
司徒凌举兵,借口便是端木氏谋害先帝,囚禁太子,残害忠良,意图不轨,而端木氏则秘不发丧,只称皇帝病重,一切承旨行事,直指司徒凌谋逆篡位。
无人不知李广德是司徒凌心腹,他既宣旨称大行皇帝遗旨,无异证明了芮帝已然晏驾,端木氏在矫旨行事,并从侧面印证了司徒凌并非师出无名。
华盖之下,司徒永负手而立,往人群扫了一眼,缓缓:“端木青成为独揽大权,隐瞒先皇大行之事,闭朕于深宫,置朕于不孝,使天下cao戈,罪在不赦,当斩。诸相从臣工将士,多不知情,概不追究,望从今后尽忠为国,勿为奸佞所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