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16)
见小相思还不断回头望向我,我心念电转,忙把承影剑上的剑穗一把扯下,赶出去唤道:“相思!”
相思立刻站住。
我将剑穗递给她,微笑道:“娘亲也天天想着你呢,这个是娘亲一直带着的东西,给你做个念想吧!天天看着它,就好像娘亲看着你一样。”
相思欢喜,转身跑来接了,对着天空看了半天,才恋恋地收到怀中。
淳于望盯着我,眼神愈发如深井般黑不见底,神情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戒备和恼怒。
我淡淡地笑了笑:“一个小玩意儿而已,算是给令爱的小礼物吧!莫非轸王殿下觉得太简薄了?”
向来都是男儿装束,除了装着我所服药物的荷包,我身上极少有什么佩饰。但我在大芮的身份也算尊贵,那枚穗子金缠翠绕,打得甚是精致,中间所镶的羊脂白玉虽称不上价值连城,倒也算得上罕见的了。
淳于望不答,沉着脸拉扯着女儿离去。
我叹口气,低头继续吃我那连简薄都称不上的午饭,一口一口,好容易才把所有的米粒都艰难咽下。
揉着涨疼的胃部,正准备站起来走动走动,眼前忽然暗了一暗。
竟是淳于望去而复返,身侧却已没有了相思。
他阴沉着脸,冷冷向我警告:“秦晚,我不想为难你,你若安份些,合适的时候,或许我会放你回芮国。可你若再敢在相思身上动歪脑筋,本王挑了你手筋脚筋,看你怎么再为你们秦家争光露脸!”
听他最后一句,我便知他曾仔细打探过我的身世来历,心里也是微微一寒,只故作轻松笑道:“轸王殿下多心了吧?在下瞧着相思郡主玉雪可爱,心里也喜欢得紧呢!何尝动什么歪脑筋!”
淳于望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只怕相思忘了你,不再过来找你,故意留那穗子给她,就是打算利用她对母亲的孺慕之心,哄她再来看你,好趁机挟制她来要挟我,是不是?”
这人倒也聪明得紧。
而我当然只能矢口否认:“轸王殿下就是疑心在下,也不该把相思郡主想得那般不懂事吧?她本是殿下一手养大的,自然事事听殿下吩咐。如果殿下让郡主不来看我,郡主还敢犟着一定要过来?”
淳于望嫌恶地瞪着我,怒道:“我自然会看住她。你这女人,一看便是个没当过母亲的,哪里懂得孩子对父母亲天然的向往之心?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在她跟前装出这副假惺惺的慈母样子来!真正的母亲,不会有你这种恶毒的眼神!”
我实在想不出我的眼神哪里恶毒了,也许伪装得的确不够彻底,也许是他的眼神比我更毒,才会辨别出眼神背后藏着的情绪。
而我也同样厌恶有人用这样嫌恶的眼神看我,侧着头懒洋洋地笑:“如果真觉得我恶毒,我危险,你直接告诉她,我不是她母亲,不就行了?”
淳于望眼底的嫌恶忽然之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种走到悬崖边缘的绝望的惨痛。
他哑着嗓子道:“我不想她长大了连她母亲的模样都不记得。”
我微怔。
他轻叹道:“我花了五年的时间不断地告诉她,她的母亲是怎样优秀聪明的一个人。我不想因为你让她对母亲这个称呼心生畏意。如果盈盈回来,相思像亲近你这样亲近着盈盈,盈盈一定很开心。”
又是盈盈。
他的神色惨淡,走到门口,才似意识到了自己口吻中的软弱,忙挺了挺身子,说道:“你不是盈盈。如果你敢挡在相思和盈盈之间,我一样杀无赦!”
他拂袖而去,我苦笑,然后冷笑。
这人不简单,可弱点却简单而致命。
他已经说过几遍我不是盈盈了,我都不晓得他到底是在提醒我,还是提醒他自己。
难道我还不知道我是谁,需要他一再告诫?
转身要坐下身思忖有无良策时,我的眼前忽然又是一阵昏黑,头部刀扎般地疼痛起来。
我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般直往下坠去,又隐隐听到有人在惊慌地唤着:“盈盈……”
我慌忙从荷包里摸到药丸,颤抖着塞到口中。
又是汗下如雨,许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
门口空空如也,淳于望早就走得无影无踪,连院门都已被反锁上。
那么,刚才是谁在叫盈盈?
我叹气。
当然是幻觉。
他分明已清楚得很,我绝对不可能是他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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