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九重春意妩(60)

作者:寂月皎皎

“理解……理解就是为了他的得到而不断失去自我吗?”她笑着,弯过的唇角盛了满满的苦涩,“来之前,我还在想着,我到他心里,到底是不是特别的一个。我不指望能特别到让他为我奋不顾身,至少,也能让我在他的笑容里看到一丝挂念,一丝不舍。可我看不到。”

她将茶盏端起,却没有喝,有些无力般又放回旁边的案己,轻轻道:“等得太久,总会疲倦;何况疲倦之后,无路可去。飞蛾扑火,我……到底不甘心!”

我不禁叹息,“可他的确在意你的呀!你为他的九龙玉佩打了件缨穗,他从此便一直戴着,前儿我瞧着有点脏了,给他取下来清洗,他还担忧着我会不会把那缨穗洗得褪色呢!你说他要多少的缨穗没有?巴巴地把你亲手打的东西天天带在身上,为的又是什么?他是帝王,他有他的天下霸业呀!”

“他有天下霸业,难道庄碧岚就没有家国子民了?人家能舍了性命不要只求一段完满的爱情,他就不能丢开他的满腹心机,多看我一眼,多和我说一句话么?”

她的眼睛更亮了,却不是因为清明,而是点滴分明的泪光。

而我的呼吸蓦地停顿,一把揪紧她的衣襟,失声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说,你是说……”

她一直知道我有个心上人,可我始终没有告诉她,我苦苦守候的那个人,就是庄碧岚。

唐天霄虽然清楚,可他刻意要隐藏自己对南雅意的在乎,连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又怎会告诉她我和庄碧岚的事?

南雅意向窗外扫了一眼,低下头看向我的手,轻声道:“清妩,我的手臂被你掐青了。”

急着缩手,用力眨了眨模糊的双眼,果然看到南雅意被我抓过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指甲印迹。

“你见着他了?他……他在哪里?他还好么?回交州了么?”顾不得道歉,我急促地问。

南雅意深深地望着我,盈泪,却含笑,“他很好。可他不打算回交州。交州没有你。”

我脑中隆隆作响,脸上忽然染上大片的水渍,嗓间却一片干涸,蠕动着唇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模糊中,我听南雅意不知是伤感,还是愉快地一声叹息:“这样的男子,才不负你的守候。如果有人肯这样待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愿做那扑火的蛾。”

孤芳难付,春寒失花期(二)

唐天霄对庄碧岚的搜捕比我猜测的更加严密。

他入宫前就已安排了退路,因此他在内应的帮助下,赶在唐天霄密令清查侍卫队伍时便已混出了宫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藏身在南城的西华庵中。

南雅意婚后备受冷落,虽是念着和我的姐妹之情,自愿卷入摄政王府那个泥潭中,但她应承之时,未必不在试探自己在唐天霄心目中的份量。

独处别院的冷寂,可以让她回忆得起我和她相伴时的彼此扶持惺惺相惜,却对唐天霄的放手越来越忐忑不安。满怀零落的心事无可排遣时,正好有西华庵的静慈师太到门上化缘,无意谈起佛法禅理,甚是投机,遂成了西华庵的施主之一,无事便去西华庵走一遭,寄情于佛禅之说,借以排忧遣怀。

很多天后,她才知道西华庵并不是普通的庵寺。这里出家的师太,大多是南楚战亡将士的遗孀。她们的夫婿在与南疆蛮夷或北周军的交战中马革裹尸,她们也将那一门忠烈的门声发扬光大,誓不改嫁,只在这庵中修为,为南楚和夫家祈福祷告。

南楚末帝李明昌虽然昏庸,对这些阵亡家属还知道多加抚恤,亲题了西华庵的匾额,赏赐珍宝粮食无数,算为南朝树了一面满门忠贞的牌坊,在百姓中的名望甚高,终年香火不断。

后来李明昌降了大周,北方人同样信奉佛教,西华庵作为方外之地,倒也不曾因为被南楚皇室优待而受牵连。只是这些师太好像并没有能高蹈俗尘之外,竟然管了庄碧岚的闲事。

庄家本是南楚大将,在武将中极有威望,满门冤杀后为其抱屈的将士更是大有人在;西华庵众尼来自将门,甚至有不少能武刀弄枪的女中豪杰,所以对庄碧岚很是维护。

南雅意所知道的,就是一向和她交好的静慈师太忽然引她进了密室,求她设法将庄碧岚救出城去。

庄碧岚是唐天霄要抓的人,也是大周万万不肯放过的敌方奸细。

南雅意和大周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正奇怪静慈师太何以料定她会去救大周的敌人时,庄碧岚从屏风后走出,一身素青衣衫,风姿雅秀,蕴着笑意向她道谢:“多谢雅意姑娘这些年对清妩的照料,在下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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