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九重春意妩(52)
她所认得的太监还真不寻常,不过是个送送鲜果时蔬的,居然连唐天霄暗处的举动和宫外的局势都能一清二楚。
“宫外……搜得紧么?”我继续问,深信她一定心中有数。
果然,她略有些不安地咳了一声,笑道:“听说……挺紧的。不过那位庄公子也不是平常人,铁笼似的皇宫都能安然脱身,何况偌大的京城?还不和大海捞针似的,哪里抓得着他了?说不准啊,这会儿已经离开瑞都,快回到交州去了。”
如果唐天霄真是那个浮夸浅薄庸庸碌碌的无能帝王,无双的话,我将深信不疑。
紧紧盯着无双,我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停顿片刻之后,她小心地问我:“昭仪,要不要给你端碗冰糖燕窝粥来?侯爷听说你几天茶饭不思,很是担忧呢!”
侯爷,康侯唐天重。
也只有他有那样的能耐,不动声色地将唐天霄或者说太后一系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吧?
我慢慢地弯过唇角,轻轻道:“帮我谢过侯爷关心吧!”
“呵,奴婢一定转告。那么,昭仪,这燕窝粥……”
“端来吧!”
唐天霄到那天的晚间才过来,眉宇间有些疲惫,但见着我时,那凤眸立时斜斜飞起,也不管许多宫人正在跟前,便过来拍拍我的脸庞,笑道:“怎么着了?朕两天没来看你,就不痛快了?这板着一张小脸儿,给谁看呢?”
他谈吐潇洒,满脸嘻嘻哈哈不以为意的笑容,瞧那模样,好像根本就忘了前晚发生的事。
沉默良久,我勉强一笑,从凝月手中接过一盏茶奉上,低声道:“皇上说笑了。臣妾哪敢对皇上不敬?不过是想着前日惹皇上生气,心里不安罢了。”
唐天霄啜了口茶,笑道:“朕还是喜欢喝你们自己动手泡的茶。”
我低头答道:“臣妾不会泡茶。”
唐天霄脸上惫懒的笑容依旧,只是眸中有些微的锋芒一闪而过。他倚坐在红木圈椅上,慢慢地用杯盖拂着茶叶,悠悠道:“好罢,不会泡……”
他眼皮一抬,盯着窗外鸦鸦的黑夜,叹道:“不会泡也不妨事。朕倦了,只想和昭仪清清静静说会儿话。”
宫女们知趣地退开,轻轻掩上门,留下一室静寂,一室冷凝。
我默然坐在榻边,拿了一只沁月编了一半的长命缕,顺着那纹路慢慢往下编去。
见我总不说话,唐天霄仿佛有些恼恨,淡淡笑着问:“那个香包你送给了庄碧岚,这个东西又准备送给谁?”
我笑道:“这几年我的运气总不大好,挂在我的帐帷中,去去晦气也挺好。”
唐天霄哼了一声,又道:“听说你被皇后困住时,曾一个人在琴室中泡茶,装茶,烫杯,热壶,冲斟,娴熟异常,四溢的香气连门外守着的太监宫女们都闻得到。据说,那是他们在熹庆宫闻到的最香的茶。”
我沉默,专心地让指尖红色的丝线跳跃着,一根一根,像道道飞舞的血痕,迅速地缠出精致的纹路,艳得怵目。
唐天霄晃了晃半空的茶盏,望向我,“茶没了。”
我坐着不动,微微地笑了笑,“皇上,雅意泡的茶,绝对胜过臣妾十倍。”
“雅意……”唐天霄气沮,摇着头走到桌边,提了茶壶自己倒了茶,叹道:“死丫头,还真把雅意当做朕的死穴了?”
我轻笑,“皇上错了。雅意不是皇上的死穴,皇上才是雅意的死穴。”
唐天霄提盏欲喝,又磕到桌上,散淡得仿若带了醺醺醉意,问道:“庄碧岚,是你的死穴么?”
努力麻木的心脏,忽然像被人扯了扯,指尖有些颤抖,手下的一个结就错了。顿下手中的动作,我慢慢地解着那个结,轻轻道:“是。”
“那么,你之于庄碧岚呢?”
“我曾以为不是。但我错了。我同样是他的死穴。”泪水猝不及防间盈上,我忙别过了脸,笑得欢喜,“我要和他一起,生死无怨。”
“呵!”唐天霄笑了起来,微眯的凤眸直直地盯住我,“清妩,好歹你现在还是朕名义上的昭仪,怎么就不能给朕留几分脸面?说得这样直白,你存心……想气死朕,是不?”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一向以为,至少在皇上面前,还可以说几句真心话。”我笑着回答,继续解着结。
我的手本来还算得上灵活,可这一次,错扣的结怎么也解不开。长长的指甲勾出一道丝线,以为可以解开了,擦了擦模糊住视线的泪水,才发现不过又多扣了一个抽不开的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