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70)
我也吃了点东西,只觉那清水冻得人浑身哆嗦。吃完后也未及休息片刻我们便骑了马,冷冷的ròu干似乎给僵在了肚子里,随了一路的颠簸跳动着,闷闷地疼痛。母亲身体比我更孱弱,也不知在遭怎样的罪呢。
但我侧头看母亲时,她只专注地骑着马,充满希冀地望着前方,一对如水明眸,在倦乏中透出煜煜的光彩。
我们已看到回雁关了,回雁城内,有我们分别了多年的亲人。我似乎已看到了君羽当年那稚拙而明亮的大眼睛,如黑曜石一样纯净明耀,热切向我们凝望。
当日下午申时,我们到达了回雁关。
巨石砌就的铁血雄关,在当年与黑赫频频交战之时,曾是百年来不可逾越的屏障,如巨人般昂扬在两国之间,用金戈铁马,守护中原子弟的平安。
而如今,虽是战乱年岁,依旧没有这巨人的用武之地,只因如今中原的敌人,已不是黑赫。
于是,这巨人只能挺立着高大的身躯,寂寥望着关内,望着关内的同室cao戈,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回雁关的使者杜勃比我们早出发一步,显然也是昼夜兼程,想来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关内。
颜远风望着旗帜零落的墙头,目光忽然闪过疑惑。他举手向一旁的部下示意。
立刻有嗓门高的传讯兵高声叫道:“孔太守何在?大燕四品侍卫统领颜远风颜大人求见!”
连唤两遍,居然没有一丝动静。
这时,我忽然闻到了腥臭味,顿时浑身起了一层惊悸地粟粒。
那是鲜血给毒辣的太阳炙烤后那种令人作呕生怖的气味,当日在宇文府中晚蝶等给曝尸时我也曾闻过。
颜远风鼻尖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驱马前行几步,正要上前查探时,回雁关的门响了。
沉重而斑驳的铁门似生了锈般,好久才打开至可容数人通行。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将,满面灰尘,一身血污,带领了寥落的几个兵丁,徒步迎了出来,拜倒在沙土之:“卑职回雁关参将孔令德拜见颜大人!”
颜远风跃下马来,扶起他们来,温和道:“孔参将请起!请问,太守大人呢?关内是不是有事发生?”
孔令德皱纹根根竖起,浊泪顺了鱼尾纹渗下,黯然道:“已经完了,什么都完了!”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完了”是什么意思,只觉身畔母亲身子一晃,已从马上摔了下来。
“娘娘!”颜远风大惊,忙冲过去,将母亲抱起。
母亲虚弱地勉强一笑,道:“我没事。”转而挣扎抬起头,问向孔令德:“皇上呢?皇甫君羽现在在哪里?”
孔令德虽是位卑权微,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一眼能看出我和母亲是着了男装的女子,眼见众人一脸紧张,母亲又敢直呼皇帝名讳,便已猜到母亲身份,忙葡伏到地下,哭道:“太后娘娘,陛下给安亦渊抓走了!太守大人也……呜呜……”
安亦渊!
晋州安氏!
母亲秀雅细致的修眉蹙起,惨然张了张嘴,已头一偏,晕了过去。
“母亲!母亲!”我大叫着,只觉手足阵阵发软,也要瘫软下去。转头一看颜远风,脸公亦是发白,一言不发抱起母亲,直冲入城。
我勉强镇定心神,抖了抖缰绳,和众侍从一起入关。
但一到关内,我几乎和母亲一样,从马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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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豆蔻篇:第十八章 归雁无处觅故居(二)
我从没看过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尸体,即便那夜给安亦辰追杀,也不曾见到过如此可怖的场面。
遍地的尸体,重重叠叠堆着,发黑发臭的血渍凝在地上,几乎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干净地方。很少的几个活人在挪动着,将尸体像叠罗汉一样叠在破板车上,缓缓向外拉着。
给我的感觉,这么几个活人想将这许多尸体搬出去,就如蚂蚁搬树一般困难。
血液给煎蒸的恶臭又泛上来,我一阵阵作呕,再也支持不住,手一松,也从马上掉下来。
我比母亲更倒霉。
她跌落的地方,是沙土;而我竟跌落在满是臭血的石板路上。
一旁的侍卫忙将我挽起,衣袍上已遍是黑血污秽。
我也快晕过去了,踏着马蹬想上马去,却是手足苏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郁闷得只得徒步向前。可惜挪了好一会儿,都挪不开步,还是旁边有侍从低低道了声“得罪”,将我扶了,方才勉强向前走着,再不敢看四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却不能避开脚下的尸体与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