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轻(11)

作者:大风刮过

本着对救命恩公的承诺,成暃还是不死心地尝试了一下,结果因为太灰头土脸,连闲云观的大门都没摸着,只走到了那座华丽的“敕造闲云观”大牌楼前,就被无情地驱赶了。

一个在路口摆摊的大爷和成暃说,闲云观本是个小道观,一直在这长兴坊中,就是个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来烧个平安彩头香,婆娘们磕头求姑爷求男丁的地方。

然不知怎么的,这两年皇上虽在治国上明显地偏了儒家,却对道家超尘脱俗的方面越来越感兴趣,譬如养养气,炼炼药之类。

先前,有个叫藜蓬子的道人,玄法精妙,善祈福禳灾,通炼丹养元之术,从不谈政事,帝甚宠信。但有一日,藜蓬子向皇上请辞,说自己劫数将近,只能去云游避祸。帝十分不舍,藜蓬子就举荐了叶师法,曰此人道术远在自己之上,用白鹤传信,将叶师法请来京城,在闲云观暂住。皇帝一见叶师法,果然十分喜爱,藜蓬子离开后,叶师法便取代其成了御前最烫手的方士,帝对其宠信更在藜蓬子之上,封他做了护国真人。闲云观也跟着升天,小小道观,陡然变成今天恢弘模样。

成暃听得惊叹不已,自知闲云观一时半刻进不去了,遂对京城又多了一份敬畏,一个寻常摆摊的大爷,对国事亦如此洞悉,见解犀利,更令他自惭形秽。

此事落空,成暃竟一时迷惘,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他的身份文牒丢了,想去找寻祖父所说的那位京中好友,可那人叫什么,住哪里,他都记不得了。一路走来,他也通了些人情世故,知道自己就算想起来了,找上门,只怕无凭无据,人家也不会认他,就琢磨着先安顿下来,再设法往家里去信,报个平安。

他壮着胆,在一家名叫金福万的客栈订了间最靠角落的客房,又去街上转悠,在卖旧衣的店铺买了两件旧衣服,再找了家书坊,买了几本书,捡了最便宜的纸张笔墨买了一些。

京城的物价很高,即便他不害怕衰到旁人,狐仙所赠的盘缠,也撑不了太久。

成暃拎着东西,边思量着怎么继续在京城过活下去边往前走,突见前方某处格外热闹。成暃不禁往那处凑,众人簇拥处,一座小楼披绸挂锦。成暃透过人缝张望,楼前立着一告牌,红纸书着金字。他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这回的儒学科试这么光鲜。”“看来改尊儒派不是瞎话。”“可惜呦,眼下回头背什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也来不及了。”……

成暃努力再往前凑,总算看清了字。这告示牌,竟然是礼部奉皇上的旨意立的,说的就是儒学科试的事。九月十六开始报名,报名之后,即有第一次甄选,合格者统一在腊月初六再参加一次甄试,二选都通过的,方才能参加明年三月的正式科试。

告示上又曰,因儒学科新定,皇上特赐恩典,凡报名参选,便有嘉赏。第一轮甄选通过者,奖礼部手抄的儒学典籍一部,文房四宝一套,锦囊一只。第二轮甄选通过者,可得御赐锦袍一领,玉佩一对。甄选未过,亦有奖励,二选不过,赠银镇尺一把,扇一柄并扇袋一个。初试未过,能得笔砚一套,香墨一盒。

各种赏赐的样品摆放在告示牌旁的长案上。几名礼部官员守在案后,众人都争去看,成暃走到末端的长案处瞧了瞧。报名就能得的笔砚和香墨比他自己买的好多了。

一名官员见成暃眼巴巴只瞅着初试通不过的奖励,便含笑道:“这位少年何须叹息,你年岁尚轻,若真有意参加儒试,从今日开始用功,绝不算迟。锦袍玉佩,亦只是其中一步。要将簪花入朝当做志向才是。”

成暃忙躬身礼道:“多谢大人鼓励。学生自开蒙,便入孔圣人门下,但生性愚笨,读书数年,尤未窥门径。从未敢多想。”

那官员惊讶:“你居然是自幼就学的儒学?此次科试,正是需要你这样的生员。你既是儒生,就该知道,学乃为用,既是如此,更不该怯缩了。你叫什么名字?”

成暃垂头道:“谢大人垂问,学生成暃。只是……学生此时真的报不了科试……”

连身份文牒都没有,拿什么报?

成暃匆匆再行一礼:“谢大人勉励,若学生有了参加的资格,定然一试……学生请罪,先告辞了……”一头扎出人群。

那官员诧异地盯着他的背影,末了摇了摇头。

成暃转回街上,刚匆匆走了几步,忽然听得儒试告示处传来异样嘈杂。

原来是观看的人太多,将桌案挤翻,有些人趁乱抢了奖励样品。众人挤攘,官员们想平定喧哗,侍卫们忙着抓贼,又要稳住场面,又要防止各位大人再什么差错,现场人人都团团乱转,十分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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