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37)
云毓道:“要是那样,我只能回三个字,不知道。”他转首也向远处看,“这种事情,我一般不大去想,眼下的事情想都想不过来了,何必管那不存在的虚无缥缈事?不过——”
云毓又转回头,拧眉瞧我:“难道王爷此时心里还惦记着柳桐倚,方才如此感慨?”
我怔了怔,随即道:“这话从何而来,断不是因为此事。”
云毓负手道:“多言说一句,其实王爷不必思虑太多,情势已然如此,立场不同,无可奈何。我是觉得,如今我们与皇上太后还有柳桐倚等清流们那边,不能说谁比谁更正义些。成王败寇,这才是世间真正的道理。此事成,我们便是对的,此事败,我们就是反贼。皇上虽是王爷的堂侄,如今的天子,可他想着除我们,我们为何不能想着除他?”
他这般直接地说出来,我听得都直冒汗。句句都有道理,可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他真不怕被人听见。
我拐个弯,把话题岔开:“你放心罢,我就算的确惦记着柳桐倚,还不至于因此乱了部署。提到柳相,”我抬手摸摸臂上的伤处,“云大夫你送我的这份礼,委实不太好消受。”
云毓笑了:“这件事我正打算找个合适时候向王爷解释。王爷受伤,的确是我的错。我原本打算不是如此,王爷的伤是误伤。”
据云毓说,他原本不知道我那天会在那个时候经过那条街,预先安排下几个告状的人,本打算拦轿后,扎柳桐倚一刀。丞相遇刺非同小可,必然要格外严查此事,我若趁机向皇上自荐,说不定就能督办此案。这样再来回往丞相府中探望问候,感情就深了。
云毓眯起眼道:“那天要动手时,我在茶楼上坐,恰好看见王爷的轿子进了暮暮馆,估算时辰,说不定能赶上此事。于是我吩咐那几人见机行事,扎得到柳相就扎柳相,扎得到王爷便扎王爷。没想到居然当真玉成了王爷勇救柳相一事,”云毓的神情好像很感叹地道,“这,也算天意吧!”
本王是傻子才会真当成天意。
对着云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云毓笑眯眯的,嘴里说着歉意,脸上写着得意。我只有道:“多谢云大夫为本王费心。不知道你将来真看上了谁,那人会怎样。本王想,可能日子不会好过。”
云毓的神色瞬间凝了一凝,随即又带着笑道:“为何?”
我道:“你送份大礼,就是送人一刀子,如此推想,你要看上了谁,还不把那人扎成蜂窝?”
我这番话固然是玩笑,也在说实情。云毓有时做事厉害得太过,假如有天他娶了夫人,那夫人敢多看旁人一眼,或者多笑一下说句话,说不定都会犯了云毓的脾气,被他拿刀子插个十七八刀。
云毓笑了一声:“原来在王爷眼中,我是这样的人。”语气有些不对,我方才发觉他神情已大变,笑容也换成了冷笑。
我有些诧异,云毓敛起冷笑,淡淡道:“此事误伤了王爷,的确是我的失误。柳相之事,乃我一时兴起,却是冒犯了。望王爷大人大量,海涵谅解。”拂袖转身离去。
我更莫名,云毓一向开得起玩笑,而且从未这种态度说过话,为何会突然如此?
难道本王的那句话,无意间,碰到了他的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痛之处?
再回席后,没过多久,云棠和王宣就各自离去,云毓随其父回去,我也跟着走了。
这时云毓的态度又变回了平常那般,好像空地处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我就也当它从没发生过,这么过去了。
回到家中后,我刚坐下,便有人通报,柳丞相到访。
第21章
柳桐倚来了,是来做什么的。
可能觉得情理上应该常来看看我的伤势。
可能是得知了我去月华阁之事,前来查探。
总之一定不会因为想我了,才过来的。但不论如何,他能来,我便情不自禁地喜悦。
我前去接着,引他到后院的近水榭中坐。
近水榭架在湖中,有道浮廊连通岸上,当日我修水榭时,特意让人把浮廊多折了几道弯,蜿蜒在水面,远看甚有意境。
这座近水榭可谓整个怀王府中,最能显现本王之风雅的地方。
所以我领着柳桐倚穿过层层院落往这边来,中途他客气地说过数次:“王爷,随便找个地方一坐便可。”我都依然坚持着,一定要近水榭。
走了约一刻钟左右,终于到了四季湖边的浮廊口处,我谦虚地向柳桐倚道:“水榭和浮廊,都是本王亲自监督修建的。每当到了水榭中,看着湖水,我都会感到心已脱离了凡俗,像水一样,像风般,触碰得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