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块鳞片(13)
男人顿时一急,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直直冲向纪年,准备夺回他手中的危险物,却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
哗啦啦。
那是可乐全部洒在操作台上的声音。
那也是男人心碎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阿台!你振作一点!”男人几乎欲哭无泪。‘我果然捡了一个大麻烦回来!’
“你们,你们都给我去楼上!关好门!把你的画具画板还有可乐全都拿走!”男人悲伤地咆哮,“这三天内除了吃东西,其他时间都不准下楼!”
“好吧。”少年黯淡了眸子,声音里满是歉意,“非常抱歉,我本来是希望能给您带来惊喜的……”
“快走啊!烦死啦!”男人崩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好的。”少年麻利地抱起地上的小少年,背上画板,臂弯里揽着画具及颜料,一下子就消失在门外。
夜幕如粘稠鸦黑的油漆一般倾倒下来,似乎胶住了塔外荒芜里的时间。
咚咚。
纪年放下手中玩的正欢的老式手机,慢悠悠地走过去开门;于是屏幕上的长长的蛇就这么直直地撞到了自己的尾巴,结束了十分钟的短暂寿命。
“嘿,那个,这是今天的晚饭。我自己烧的,假如不好吃的话,请包容一下……”男人手中端着餐盘,“嗯,还有,谢谢你今天下午给我的饭!”
少年惊喜地亮了眸子,然后兴奋地看向男人,并接过他手中的盘子:“非常感谢您!打扰了!呜,这边可乐还有剩,要来一口嘛?”
“不了谢谢。”男人脸色一僵,然后勉强笑笑,随口提了一句,“哎对了,你们知道吗?明天镇上会有很有意思的活动哦!”
“据说,只要登记身份证号,再向自己岛上的一位朋友或亲人告知此事,就可以免费获得一张去亚洲的船票!毕竟前几天正好说可能会有地震嘛,所以好多人都打算去玩玩。
“不过这次是真的挺奇怪的,上级那边也只是通知了一天要讲预报;但是明明正常情况下,这种预报都是要持续三天的,还有电视上也会有播出啊。”男人有点疑惑地摩挲了下手上的腕表,“嘛,不管了,这样也挺好;再过十几天我肯定就能修好我的阿台了!”
纪年:“……”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搞破坏啊!好有罪恶感怎么办?!
“哎,这么说,那您不去吗?”
“当然啦,反正这个小破岛又不在板块的边缘,地震不会太强烈的,我这边也远离市区,我还是好好地守着塔,修修阿台就好。”
纪年眼底沉淀下忧虑:“那请问,这船,什么时候开呀?”
“明晚七点。”
…………
哐当。
深蓝夜幕下残存的夕阳挣扎着流出最后的血红,沾湿了洁白软乎乎的浮云,然后晕出红丝,延伸,断掉。她的温柔永远地留在了太阳里,以至于,太阳一落下,她的美好就全部都碎裂开,然后一点热烈都不再存在。风在云里也为此哭泣,结果将自己弄得湿透且腥咸。
登上游轮的阶梯已经被架好,纪年和凋在港口拥抱分别。坐在登记桌旁的工作人员却直直地盯着他们看,戒备的眼神里挤出了一点笑意:“这位小哥,您真的不上去玩玩?现在要求又放宽啦,只要登记身份证号码即可。”
纪年赶忙笑着摆手,替他拒绝:“害,我表弟他就是这样;总是害羞得不行,而且他还一直惦记着要回家看完黑执事的最后几集呢。他平常极讨厌旅游,就连暑假都窝在家里,床上厨房两点一线……”
工作人员笑了笑轻摇了下头,打断纪年,意味深长道:“那他今晚可一定要好好呆在家里,做个乖孩子啊。”
纪年也微笑着点头致意,将凋搂回怀里,然后向搭船的阶梯走去。
阴森森的船身上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线。
“我,我没有人类的身份证;而且上去了,我就会被我调换过了的药方迷倒,到时候反而会拖累你。我待会负责处理岛上的蓄意纵火。你要,加油啊!”凋又压了压自己的黑色帽檐,令外人只能看见一个尖尖的下巴,“我,我,我……”
轮船的号角响了。
它是那样的凄厉。
“我喜欢你!”凋低头,凑到纪年耳边轻声一句。
然后他微笑着跑开,将自己裹挟在夜色的风里,顺着情绪飘向远方。
那温柔的月色啊。
华灯初上,星子未明。眼前的一切渐渐泥泞成一团,像橱窗里的油画那样流动起来,模糊成一堆看不清的色彩。纪年忽地感到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四肢失去了控制,像被束缚到狭小的旅行箱里一样动弹不得;然后又是一阵突然坠到地上的失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