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16)
啧,可算是主动理我了。我私下判定这一仗,我胜。
“喂,你准备回家怎么安置我?”我问道,“起码得是贵客级礼遇吧。”
“就你还贵客?”卢鸢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没管你要房钱就不错了,我只包住,吃的你要自己负责。”
“凭什么!”我大惊,“是你邀请我去的哎!”
“邀请你的是我没错,可我没说包吃包住吧,”卢鸢露出一个超级欠扁的笑容,咧着嘴道,“再说,你好象有不少盘缠吧,总得让它们有用武之地啊。”
奸诈!狡猾!恶魔!我在心底给眼前的家伙划上一个大大的红叉,同时再次向佛祖乞求,这家伙千万别真是我的哥哥!
哥哥……我的心思又回到了那个梦里。我喜欢你,这句话背后究竟是怎样的情感。如果我真的是借尸还魂,如果我真的是卢鹙,那么我又如何继续面对身边的这个人。
一个大浪让船身剧烈颠簸起来,也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甩甩头,抛开一切假设,想是没有用的,我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向前走,拜访任何一个可能唤起我回忆的地方。我就像是个瓷娃娃,被一个意外打成了许许多多碎片散落在不知名的地方,而我只好不断的搜集相似的碎片,也许里面有我的,也有别人的,但只有搜集全了,才能知道哪些可以严丝合缝的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我。
船在水面上颠簸了两天,我们在一个江边的村子补充的干粮和水,准备继续上路,按照卢鸢的说法离乌浙镇还要五六天,可船夫却在这时很不巧的染上了风寒。我们在这个江边的村子给他找了大夫,可大夫说这是积劳成疾须修养,言下之意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船了。于是卢鸢给船夫留下些银子,让他病养好后再回管之杭那里。而我们这边,只好自己动手撑船继续前进了。
“为什么是我撑船啊,你不是说你从小就与船为伍长大的?”我站在船头辛苦地摇着橹,一股伤感之情犹起,堂堂毒公子怎么就沦落到为人撑船的地步呢?
“我得指明线路和方向啊,不然迷路了怎么办?”卢鸢振振有辞。
“知道线路和方向,就更应该是你撑船了!”我理所当然道。
“非也,”卢鸢摇头,“正所谓各司其职。如果我又引导方向又撑船,你岂不就没活干了?那不就显得你一无是处了么?”
我咬咬牙,才没大骂出声。天底下就是有这种人,明明自己没理,还硬要辩出三分让人无法反驳,只能生闷气。我恨自己不够牙尖嘴利。
正气着呢,这家伙竟然不知死活的又说道:“再说,我看你撑船技术不错嘛。”士可忍孰不可忍,我正要发作,不料这家伙却加了一句:“哪儿学的啊?”
我摇橹的动作卡在了那里。那家伙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很快道:“哦对,你失忆了。”
喀嘣!我紧绷的情绪猛然断裂,把橹使劲扔在船板上,人也跟着席地而坐,老子不干了!
第14章
屁股还没在船板上坐热,肩头一阵凉。我奇怪的抬起脑袋看向天空,竟不知何时已灰蒙一片,江水与天连成一片,不消片刻,豆大的雨粒已经砸落下来。
雨来得太快,我一时间来不及反应。正恍神儿,忽然一股力量将我一下子扯进了船舱。等我发现过来时,人已经在卢鸢怀里。脑袋一片空白,我靠在他的胸膛,一动不动,他有力的心跳与船外的雨声交织成一曲醉人的音调,让我的脑袋懵懵的。
“下雨了不知道躲,让人怎么说你好呢。”他只是轻柔的摘下我的发带,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摩着我的头发,淡淡沉吟。
船舱内的时间仿佛停滞了,我闭上眼睛享受着发丝间温柔的抚摸,似梦,似幻。一切凌乱的片断在脑海间忽隐忽现,忽明忽暗,忽远忽近。江南的水镇,青苔,瓦石,少年追逐的身影,欢笑,吵闹,还有隐约的青涩,纠结,眼泪……恍惚间,我听见自己无意识的呢喃:“哥……”
头上的轻柔忽然变得僵硬,下个瞬间卢鸢大力的把我从怀里拽起来,强迫我抬头,只见他瞪大的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把迷茫的思绪拉回船舱里,明明是因我而起的混乱局面,我却忽然有种置身事外的悠然。我露出招牌的无辜笑容,真诚道:“我是想问不知道管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卢鸢微微眯了眼,似乎在衡量我话里的真实性,我坦然的看向他,终于,我看见那眸子又黯了下去:“既然放不下管之杭,又何必跟我去乌浙镇?”卢鸢靠在船舱壁上,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