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11)

作者:颜凉雨

老白燃起些许好奇,不过并没有深究的心。他只是觉得那青年的剑真的很薄,很薄,看材质应该是寒铁的,可那剑身薄的就好像能透过光。

那剑想必很锋利,老白想,如果自己厨房的刀也能这般锋利,那平日里伊贝琦砍瓜切菜时一定会少了很多抱怨。

正当老白胡乱思索之际,耳边传来言是非聒噪的声音:“温少侠这剑,真乃剑中极品啊。”

青年微微颔首,微笑有礼却疏离:“哪里,言兄过奖了。”

老白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回头再看青年时,便觉得对方头顶隐约飘着不详的黑烟儿。还想拿人家那剑砍瓜切菜呢,敢情自己都快成案板上的大水萝卜了。

感激的递给言是非一个秋波,老白垂下眼快把头埋进那茶杯里了。从现在起他决定装哑巴,不为别的,只求顺顺当当过了这白事宴。

第6章白山千翠芙蓉佩(六)

天底下能识出老白易容的人不多,言是非算一个。除了最初相识的那段时间,之后言是非就成了火眼金睛,好像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滚过一圈似的,任老白易容成什么样,不出片刻铁定识破。

一开始老白很是纠结,怎么也想不通。后来言是非和他说了一句话,看人不看脸,看眼,识人不用眼,靠心。老白才悟了。眼睛是老白易容中最弱的一环,他自己也知道。虽然潜心钻研了很多年,虽然声音已经可自由的抑扬顿挫或沙哑或清亮,但这眼,却总是照比其他地方差了那么一点点。

见老白成了闷葫芦,开始乖乖喝茶。言是非的心才多少放下来点。他盘算着,回头有机会定得好好抽打那人一顿,明明是要命的雪狼,非当人家是无害的小白兔。眨巴着眼睛从头到脚的瞅啊瞅,都快给人瞅出花儿来了。要不是温浅全部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就老白那个瞧法,招来狼只是时间问题。

老白自然听不见言是非的心声,但不经意见瞄到那家伙嘴角微动隐隐还有磨牙声,就知道铁定又腹诽自己呢。他觉得挺冤。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和江湖客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见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杀手虽见过的不多,但道听途说也大致能描绘出了模样。温浅这般的,确实完全在意料之外。不是说长相,更重要的是他给人的感觉,温和得就像山上初消的冰雪,凉凉的疏离中却带着微熏的和煦,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刚刚好的程度。如果他拿的不是利剑而是书卷,老白会绝对相信他是个书香门第的少爷,且是让上下丫头都倾心仰慕的那种。

大厅忽然安静下来,原来是柏家两位少爷出来了。

之前老白做过柏老爷子的生意,虽然那时候他的两位公子才刚刚成年,可模样至今仍记得。有意思的是,两位公子的眉眼大都继承了自己母亲的模样,倒没半点像柏老庄主。大公子柏谨是正房的儿子,他的母亲曲瑾曾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侠,可惜红颜薄命,生下柏谨后身子日渐衰弱,次年就去世了。但在柏谨英气十足的眉眼上,仍多少可见那位夫人的风采。二公子柏轩比柏谨略高些,却有些男生女相,并非不好看,而是好看得过了头,凤眼似能把人的魂儿勾出来,可惜美则美矣,落到男人脸上终有些许说不出的违和。他的母亲慕容萱原是江南名妓,很多王公贵族江湖豪客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听她抚上一曲,柏老庄主成亲没两年就把她又娶进了门,次年柏轩出生,第二年慕容萱就出了家,到西南慧云庵做尼姑去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旁人自是无从知晓,只知这十多年来,柏家便一直再未添女眷。

“在座各位同道朋友不远千里赶来为家父送行,在下代表整个翠柏山庄感激不尽。我想家父在天之灵,如若知晓有如此多的江湖兄弟前来祭奠,也定会含笑九泉。”说罢,柏谨从下人手中取过斟得满满的一杯酒,手腕微微一抖,酒洒落地面,“父亲,孩儿给你送行来了。”

厅内众人,也齐齐的将手中酒洒落,敬给了逝者。

其间,老白将目光投向二公子柏轩,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模样和当年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眉宇间的那丝轻佻和至始至终都挂着的漫不经心,都如出一辙。随意的跪在灵堂一侧,偶尔还浅浅的打个哈欠。

祭奠自己的父亲,也这般不上心吗?老白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想到自己的玉佩是带给这样的家伙,就有些气不顺。

不过很快老白又想开了,既然柏老庄主拼了命的也要把玉佩传给这小儿子,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或许还有什么是自己这个外人看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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