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旧梦[上](202)

作者:江湖一枝笔

“公子?”奚邪唤了声不远处尚在和杨仓吏告别的张子初,见对方缓缓走到了马车旁,刚要伸手去扶他,却见对方忽然举起手来,狠狠拍了下马屁股。

马儿撩起蹄子开始跑动,车轮吱呀轻转,带着车身缓缓前行。奚邪和路鸥吓得连忙去勒缰绳,可谁料坐在当中的万捕头却是马鞭一扬,呵斥一声,将车赶得更快了。

“停下!公子还未上车!”马素素急喊道。

坐在外头的奚邪和路鸥此时却看出了端倪,张子初站在那里,遥遥冲他们摆了摆手,丝毫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他这是要做什么?!”奚邪想要跳下车去接人,却被万捕头阻止了。

“他要去寻赵方煦的告身,顺便救出你们的同伴。你们接下来跟我走便是。”万捕头话说得轻松,却将车上的人魂魄吓去了大半。

奚邪果见张子初又转身走回了居养院,顿时头皮一麻。那种渠行事狠辣,诡计多端,连胡十九都被他捉了去,张子初竟敢一人敌之?若是对方在这里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和路鸥该如何回去交差?

正当他心惊胆战之际,却听路鸥无奈地叹息道,“事已至此,我们就信他一回吧。”

张子初独自走出居养院大门时,院里所有人都替他捏了把冷汗。

声势浩大的马队吵吵嚷嚷自远而近,其中棍棒相夹,叫骂起伏,所到之处无不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这景象若说是官差拿人,不如说是流氓过街。

张子初偏就那般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面上笑容依旧。可就在他等着对方前来兴师问罪之际,身后却忽然多出了一抹幽香。

“马姑娘!”张子初回头一瞧,顿时大惊失色。

马素素咬着唇又朝他走近了两步。张子初很快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似乎是伤到了脚踝。这傻丫头,莫不是竟从那马车上跳下来的?

“公子,我陪你。”马素素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有些紧张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种渠。

“吁——”伴着高扬的马蹄,种渠在张子初面前险险勒停了马匹。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书生,上吊的小眼睛一眯,招手使唤身后的衙役率先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你就是那个煽动妇人闹事的书生?”种渠抬起手里的马鞭,居高临下地指向了张子初。

“不知官人所指何事?”张子初将马素素掩在身后,淡然问道。

“这些画儿,可是你画的?”种渠从怀里掏出一卷画册,啪嗒一下丢到了地上。画册咕噜咕噜滚展开来,露出里头动人的情节。

“是。”张子初直言不讳。

“嘿,承认的倒是爽快。现在本官怀疑你造谣生事,滋众谋反,你可认罪?”种渠刚被衙役扶下马来,却猛然发现张子初身后还站着个漂亮的小娘子,一双眼睛瞬间瞪直了。

“小生惶恐。小生只是街头卖画,以作生计。至于大家看了我的画会想什么做什么,可不在我的控制之内。卖画,总不犯法吧?”

“好一张利嘴……那你可知你画里的人乃是朝廷钦犯?”种渠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想将张子初身后的美人儿看个清楚。

马素素见他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有些害怕地往回缩了缩身子。张子初一面护住她,一面拦住种渠,悠悠道,“知道是知道。不过就算知道,大宋律法之中也没有哪一条明文规定,不准拿钦犯入画吧。”

“还敢狡辩!明明就是你窝藏了朝廷钦犯!不然你如何画得那钦犯入木三分?”

张子初闻言薄唇一抿,露出两个醉人的酒窝,“官人说笑了,您张贴的画像满城皆是,我还有必要另取旁径吗?若我画个钦犯就说明钦犯在我这儿,那我不如画幅观世音,也好一睹大士真容。”

这话算是把种渠说懵了。居养院的老小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连他身旁有些衙役都忍不住咧开了嘴角。

种渠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又将张子初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那画里画的情节与事实分毫不差,若不是赵方煦亲自口述,他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可气就气在种渠偏不能说,如果说了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冤杀朝廷命官!

“我不与你逞口舌之争!你画中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胆敢将朝堂钦犯画作无辜官人,单凭这一点本官也能治你的罪!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再说!”

“且慢。”

两个衙役刚要上来扭张子初的胳臂,却见他神秘兮兮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塞到了种渠的手上。

种渠低头一看,竟是一张告身!告身上分明写着赵方煦的名字。

可赵方煦的告身应该还藏在他房里才对,怎会莫名到了这书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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