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189)

作者:狂上加狂

如今莘奴靠近那柴房,首先扑鼻而来的,便是那种特殊的腥味。与这么多的海鱼为伴,真非常人所能忍耐。廉伊选择这里关押囚犯,心思还真是有些不够厚道……

莘奴皱着眉,用手帕捂住口鼻推开了柴房门一看,刚刚冷硬的心肠登时有些土崩瓦解。

魏王的爱女之心让人垂泪,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巧匠,制造了一枚气势恢宏的烙铁来为爱女出气,只见依然半裸倒卧在地的男子肩上已经红肿膨胀起一大片。与当年她烙下的那个小小的“诩”字不同,男人的肩膀上烙印的是一个半圆形的古朴图腾。那图腾似鸟飞鸟,半张着翅膀抱拢着一个篆体的“奴”字。

这般大气磅礴的烙印,就算过后因为感染而死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因为咸鱼的气味,柴房内外聚拢了许多的蝇虫。其中便有几个吃腻了咸鱼味道,扑棱着翅膀嗡嗡嗡地停驻在冒着血水的肿肉上尝鲜。

莘奴连忙送来掩鼻的手帕,驱赶走那些恼人的苍蝇,再伸手摸向已经昏迷了的王诩,果然额头滚烫一片,发了高烧。

若是再任其下去,天下的鬼谷学子们都可以放下手头的活计,纷纷来到魏国的这间柴房里,就着咸鱼的味道吊唁恩师了。

莘奴软了心肠,便命人将他抬去了与自己相隔不远的偏房。请来了郎中为他处理伤口后,又煎熬了退烧的汤药。

可是昏迷失去意志的男人比在牢房里时还可恶,那牙关咬得紧紧的,任凭怎么想法子都打撬不开。

莘奴本想将这些事情交由奴仆来走,她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奈何这男人如此的不省心,连半滴汤药也未饮下,叫她怎么转身走人?

莘奴咬着嘴唇,想起自己当年被烙了奴印后,向来娇气惯了的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当时连疼带气,便也这般晕厥过去,也是牙缝紧闭,饮不下半滴汤药。

后来是王诩以口哺之,才慢慢饮下的……

想到这里,莘奴屏退了屋内的其他奴婢,最后只留自己一人,端起那碗汤药,皱着眉嗅闻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候,一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猛喝了一口后,再低垂下头以口哺之。

那男人的牙关依然紧咬着,可是在若软的嘴唇触碰过来时,似乎微微松动了些,慢慢地张嘴,如同沙漠久旱之人一般,饥渴地大口饮着涌来的汁液。

到了最后,竟是连那带着苦味的小舌也不肯放过,依然饥渴地缠绕吸吮着……

莘奴着了恼,伸手狠抓着他的肩膀,不巧正握在王诩烙伤的地方,男人疼的一抽,幸运的是没有咬紧牙关,不然莘奴这未及收回去的小舌难免是要被咬破了的。

不过这饮了一口之后,剩下的汤倒是好喂了,莘奴用调羹舀着药汁一点点地送入他的嘴中。当碗里的药汁见了底,男人的身上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莘奴连忙为他拢了拢被子,伸手去擦他额头的汗珠。红肿的烙印此时已经敷上了药膏,深绿的颜色暂时掩住了那疤痕的狰狞。

莘奴又取了些药膏,细细地涂抹着刚才被她无意中抓到的地方,然后又伸了手摸摸他的额头,感觉不像刚才那样灼烫后,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走到门外。

可是脚还没有踏出去,就看到少年正立在门侧,有些沉默地望着她。

待着她出了房门后,这才低声说道:“有过路的商贾正在求购贱价的奴隶,我已同他讲好,将那屋内之人以一串圜钱卖与他,这样一来,莘姬您也算甩掉了烫手山芋落得清静,你看如何?”

☆、第97章

虽然一早便听瑛娘说起过,廉伊存着贱卖王诩的心思,可是她没有想到廉伊会这般坦然地同自己讲出来。

看着莘奴望过来的眼神,廉伊自然也明白她的诧异,却理直气壮地继续讲道:“你若贸然送走王诩,便是违背了魏王贬斥王诩为奴的王意。可是将多余的奴隶转手卖给他人,却合情合理,无可指责。那商人乃是走远路的,一路要行经韩楚秦三国,且都是富庶的城邦,王诩那般狡黠,自然能沿途与自己的弟子联络,到时也省了姬的烦忧。”

莘姬沉吟了半晌,说道:“你考虑的甚是周到,然而现在他身体太过虚弱,且毒意未消,一旦卖出,若是路上稍有不测……也是违背了我的初衷,此事暂且搁下,待他好了再议不迟。”

听了莘奴的话,廉伊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姬这般心软,当初有何苦千方百计地离开他的身边?”

其实这也是莘奴心里自问的话,连自己都没有找寻到答案,怎么能回答旁人?莘奴没有说话,自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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