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纳珠(176)
刚熄了灯倒在热炕上,便听见有硬靴踩地的声响。然后就是推门的声音。
那门外之人见门推不开,便用指节轻敲着房门。玉珠将脸儿从被窝里伸出来,提声问道:“何人敲门?”
门外之人甚是言简意赅,只简短吐了一个字:“我!”
玉珠屏住了呼吸,压低了些声音道:“天色已晚,太尉若是有事,能否明日一早再议?”
门外之人没有回答,只是那指节敲门的声音似乎又加重了一些,在小村深静的夜晚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的响亮。
玉珠深知太尉不达目誓不罢休的心性,于是便叹了口气道:“请太尉且等等……”
说着便起身胡乱地拢了拢头发,又将那下摆湿漉漉的便裙穿上,然后掌了油灯给太尉大人开门。
借着油灯的微弱灯光,玉珠看到,太尉大人已经将脸上的血迹擦拭了些许,露出了本真的面貌,不再那么狰狞,只是身上的铠甲还没有擦拭干净,血腥子味直冲鼻腔。
可是玉珠还未曾掩鼻,太尉却拧着剑眉,低头提起鼻子嗅闻了一下,冷冷道:“饮了多少酒?”
玉珠被问得有些愕然,说道:“只吃了些饭,不曾饮酒……”
可说完她便有些恍然大悟,接着说:“适才用酒桶盛水洗浴了一番,也许沾染了些酒味……”
太尉大人英俊的脸稍微松弛了一下,然后便不请自入,大踏步入了西屋,走到尚未倒掉浴水的酒桶旁,伸手试了试水温,也不转头,只简单说道:“把门关上。”
第84章
若是以往,玉珠是绝不会听从太尉这等无礼的要求。可是今夜此时却是不同,她听闻太尉为了营救自己血洗几座山头,心内一时也是百味俱杂,又被他的肃杀气势一时镇住,便沉默着关上了房门。
这时太尉转身过来,又说道:“替我脱了盔甲。”
玉珠踌躇了一下,觉得面上带着疲意,眼中血丝犹存的太尉的确是需要松络一下,于是便走过去帮着太尉卸铠甲。
太尉今日所穿的并不是马上的重甲,但是依然沉重,玉珠的个子不够高,便搬来小椅踩在上面替太尉解开后背的系绳,当铠甲纷纷脱落下来,玉珠才发现太尉身上的里衣都是潮湿的,似乎汗意未消,在这阴冷的夜晚,外面又贴附着冰冷的铠甲,该是何等难受的滋味?
所以当太尉旁若无人地脱衣准备跳入酒桶里涮洗时,玉珠只尴尬地掉转回身准备到屋外再叫人烧些热水提进来。
可是没走几步,便听男人在身后道:“要到哪里去?”玉珠侧转了身子,柔声道:“那水已经凉了,我这就出去叫人给太尉少些热的来。”
太尉径直抬腿跨入桶中,说道:“不用,且过来给我搓搓背。”可是玉珠听了这话,依然立在门边,轻声道:“玉珠心知太尉不喜玉珠,这间房便留给太尉,我去和珏儿同睡一房便可。”
太尉当然知道玉珠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初他那一个“滚”字可是说的铿锵有力,绕梁三日……
此时若是当做全没说了那话,简直是神鬼环视,叫一般人全没了底气。可是尧暮野岂是常人?他剑眉微微一挑,似乎全不记得了般淡然说道:“我的肩膀似乎受伤了,还请六小姐给我看看。”
玉珠闻听,猛地回头,刚才她替太尉剥铠甲时的确看到他的肩头有大片的血迹,她原以为是沾染上的血,没想到竟然是太尉受伤了!
玉珠连忙走过去,举起油灯这么一照,可不是吗!只见太尉肩膀上甚是狰狞,皮肉都已经绽开,若是不及时处理,只怕伤口会感染的。
只看了一眼,她便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道:“我去叫白少身边的郎中过来。”可是尧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那些个男人手脚太粗糙,还请六姑娘给我上药。我铠甲的里袋里便有伤药裹布,你为我涂抹便是了。”
其实,在那日尧府她与太尉将话尽说开后,按理说可以圆满地结束与太尉的这一番孽缘了。
可是,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伤口,这是他误以为自己被匪人捉去而负伤,若是连抹药这一点要求都不答应的话,岂不是太不近人情?无懈可击的拒绝的话语涌到了嘴边,可是又看着那肩膀新渗出的血,尽数咽了回去。
于是,玉珠轻声说道:“请太尉放手,我去给你打些清水过来。”待太尉松手后,玉珠出了房门,打来一盆温水,又取了灶台上一小瓶烧刀子酒。
此时小院里倒是很安静,出了门口有守门的侍卫在彼此低声说话外,其他人都安静得好似已近百个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