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异事录(24)
完全不是那一回事,楚晗说。地基塌了房子本身也会塌,但不会让人消失;这院子里的房子没有塌,而是连同里面的人被慢慢吞噬了。这里更深的地方,一定拥有某种能吸收物质和“构陷”地表能量的破坏力,找到源头或许就能破解。
理着板寸头的两名队员这时面无表情站起身,咔咔几下整理装备,自觉站到楚公子身旁。
楚晗认人记性不错的,这是“七”和“八”。七气质更稳重,嘴唇抿得很紧。八的右眼角有个小黑痦子,歪着头走过来,除此之外那俩简直一模一样。
“不用。”楚晗起身,不紧不慢挽了个袖子,说:“两位不用跟着我。我一人儿进去,咱们仨人进去,或者七八个人一起塞进去,能有多大区别?”
刘雪城哼了一声:“嗳,你别小看咱队里的人。”
楚晗特真诚地笑:“没有没有,不敢小看!说实话,我要是能出来,大家都能出来;我要是陷里面出不来,大伙都出不来,真没必要。”
楚晗瞅见长了痦子的老八眯起来,隔着墨镜镜片用锐利目光削了他半天,薄嘴唇浮出一丝不以为然,硬憋着没说话。
刘大队长难得发善念,很有良心地抱楚晗肩膀一下,叮嘱他小心,有麻烦立即呼救,他们其他人全体待命一定确保他安全。
罗老板陪楚晗一起来的。这回既然合法的,有相关部门协调,刘雪城亲自带队,大白天正大光明进入3号院。
楚晗当然也不准备让他三大爷涉险。罗战就是疼爱大侄子,特不放心,跟在后面看着,隔着一层人远远地给楚晗发个功,但求心安。罗战一道上还跟一群人扯,递烟,说咱老北京地名儿就是有意思啊,很多胡同的名字都有个由俗变雅的过程。大侄子刘队长我跟你们讲哈,比如大小翔凤以前名叫大小墙缝,烂漫胡同以前叫烂面胡同,礼士胡同原来叫驴市胡同,著名的锣鼓巷原名是罗锅巷!王广福斜街原来叫王寡妇斜街!
楚晗心说,三大爷您可真博学啊……==
不苟言笑特别酷的老七同志,被罗老板逗得哼了一声。罗战那人有气场,有感染力。老七差点儿都要接过罗战的烟,又摆摆手表示不抽。对于善于用枪的队员,抽烟容易减损视力。
楚晗顺手摸出一盒薄荷润滑糖,递给老七分享。男人之间,通常凑一起递个火抽根烟吃过饭,就算熟人了;不抽烟的拿糖来凑。
七同志吃了楚晗的糖,一群人大踏步进楼上楼。那个老八在身后突然来个蝎子摆尾,趁其他人不注意动作极其敏捷漂亮,靴帮“啪”得轻打在七的后背上。痦子八是一脸的吊儿郎当,嘴角怂起,横了七一眼;眼神不忿,但是透着旁人没有的亲昵感。
楚晗觉着那俩人其实双胞胎吧。
楚晗在那个楼梯间里摸着墙壁勘查。墙色很白,显旧,但干干净净的,也看不出黑影的痕迹。小楼与大小翔凤胡同岔口有一个对峙相交点,他想象着王府所在位置,在墙边蹲下来:“大概就这里了。”
刘队长凑近,低声问:“这里怎么的?……这就是墙啊。”
在普通人眼里,这就是实打实一堵墙,结实坚硬,打一拳上去手骨削一块皮。
楚晗说,普通人眼里,墙是完全密闭的一堵障碍物,但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墙绝对不是铁板一块或者密不透风。墙是软的,透的,在特定情形下可以大开大阖可以空间穿越。我爸就能进去,我也想试试。
一群人各自表情都不相同。前些年世面上还流传一套很有名的书,叫《茅山后裔》,就讲民间这些道术,刘雪城这么拽的人都拜读过。没见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相信,不信却也不敢妄言。
楚晗把背包卸掉,身上系了安全绳,就静静蹲在墙边伺猎。其他人把设备在四周各处固定,楚晗身后连着不止一套保险装置,横七竖八一环扣一环,一直连到院子里一台千斤顶工程车。工程车跟镇宅物似的,庞大车身将小院镇住。刘雪城亲自把持其中一根保险绳,目不转睛盯着。七和八是在侧翼方向一左一右,工作时都神情严肃。
在旁人眼里,楚少爷一手撑腮帮子,一动不动伪装雕像,任谁瞧着都觉着这人脑子有坑吧?
也说不好过了多久,楚晗额头眉心慢慢软化的地方,透出一缕光亮。
即使闭上眼,眼前景象逐渐发生变化。这堵墙在光弧中变得凹凸不平,柔软,打开明暗间层和缝隙。他起身靠近,手掌摊开抚摸墙壁。毕竟不像迈个门槛那样想进就进随进随出,他知道有人逞能想穿没穿好,在开阖的瞬间硬挤进去然后夹墙里出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