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247)
小凤儿的剑原来是藏于腰带之中,薄如翼羽的鸣凤剑可以弯成任意形状,绵韧不折。马师长看在眼中,心下无奈摇头,也幸亏息栈来见自己时,没有立即动了杀念,不然俩人还不及相认,自己脑袋就被削没了。
息栈将那中枪的倒霉蛋大卸八块之后,抹一把额头的汗水,一手扶住伤痛的胸口,一步步走向此时仍然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四个活人。
四个全部被削掉了手臂的活人。
血淋淋的身躯在黄土地上跳跃扭动,如同四只黄泥鳅。
马俊芳对眼前的血腥状况着实不忍,轻喊:“亭儿,够了!差不多就行了!”
息栈像是没有听到,一双眼暴露恶寒和愤怒,深深吸了一口气,紧咬已经烂掉的下唇,双手费力地提起剑,一剑一剑向地上的人削去。
“噗”,“噗”,淋漓的鲜血溅满衣衫,血点扑面,与面颊上流淌的泪合在一处。
直削到筋疲力竭,双膝瘫软,跪倒在地,面前只剩下四具血肉模糊的人形。
马俊芳扑上前一把抱住瘫倒的人。息栈面色苍白,眼中流下两行血泪,混入血滴的泪水。
“你唉,还是这般暴烈脾气……”
“殿下一向待人谦和温柔,结果又怎样,还不是遭奸臣陷害,堕命于荒野。”息栈擦干净脸,唇边一丝委屈。
“咳,也是我一念之差。”
“鸾亭也念了一些书,知道陛下后来万分后悔,明白是他冤枉了你,只可惜已是无法挽回,要不然那皇帝之位……”
“罢了,陈年旧事无需再提。”
马俊芳皱眉扫了一眼遍地红汤,不满地咕哝:“跟了个土匪,越来越像个土匪……”
话一出口,二人相对无言,只有酸楚。
马俊芳心中不舍,攥住息栈的手,说出刚才未及说完的话:“亭儿,你还能回来么?我们还能回到从前么?”
“……”
“适才你我二人在房中做的……你还是喜欢与我在一起的,不是么?”
“殿下,方才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以为你是那马师长,我,我……”
“我是马师长又怎样,你不敢抗拒,还是曲意逢迎?鸾亭,你这是自欺欺人!你的身子明明已经,已经动了情,我都看到了……”
息栈低头抿唇,面露羞窘,不愿承认自己一时的纵欲失态:“……殿下,你那样做是欺负人。即使你是殿下,也不应当欺侮亭儿。”
“你不愿意,是么?”
“他落了难,我不能,不能那样。殿下知道,鸾亭绝不做忘恩负义之人。”
马俊芳眼露担忧,声音真切:“可是,他若这次逃不过此劫,你当如何?难道还要留在那土匪窝里整日被官军围剿么?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
息栈唇边凄然一笑:“殿下不知,我与大掌柜是生死之交,他就算是殁了,我也不负此生之约。”
“亭儿!你,你,你我这才终于见面相认,你忍心……”
“殿下,你不必担心我,倒是你,你将我送出城,马军长追究起来,你又如何解释,不怕他疑心?”
马师长冷笑:“他早就疑心我了。”
“那如何是好?”
“呵,马云芳这人对自家兄弟不薄,即便是疑心我,抓不到什么证据,我又没有私通共党,他能把我怎样?亭儿不必担忧。”马师长还不死心,将息栈的手攥在掌心抚摸:“鸾亭,你心里,可还有一丝旧情?”
“……”
马师长双眼一亮:“你不否认就是仍然惦念旧人,对么?”
“殿下,迟了,太迟了……我们,太迟了……我已与他成亲三载,这辈子就是他的人了……殿下,鸾亭已经对不住你,不能再对不住他,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弃他……”
息栈洒泪摇头,清珠碎玉滴滴溅入黄土,伤心欲绝。
玉门关郊外,息栈跪地给马师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上了坐骑。
马师长恋恋不舍,与马上之人执手相看泪眼,万般不忍分离,那时心中只恨二人相认恰不逢时。
这会子野马山大掌柜若是富贵发达、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自己或许还有个争头;可偏偏土匪头子在这时候受困将死,以鸾亭的性情为人,断然不会在逆境之时抛弃了那个土匪,转投自己的怀抱。
有些人只能同享富贵,大难临头各自飞。
息鸾亭却偏偏总是喜欢与人共患难,同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