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难为(92)
云娆抿了抿唇,垂眸望向他,换了另一个方式,“你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长指从她发间穿过,亲昵地抚着她的头,声音略低,“没事。你身子最近有些虚弱,要多补补。”
云娆垂眸,轻应了声“嗯”后便没再追问。
炎璟帝也只是握着她的手,微垂着眼眸,将眸中的神色都藏在了眼皮底下。
翠西很快端了酸梅汁和粥过来。
炎璟帝亲自喂云娆喝粥,云娆初始时还很不习惯,只是他坚持,连皇帝架子都摆了出来,云娆也就红着脸任由他喂。
云娆身子实在虚,喝完粥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炎璟帝一直坐在床前未动,只是失神地盯着她的睡颜,绝美的脸蛋很平静,睡下时呼吸都平顺得仿似不在。
那么纤弱的身子,却已经孕育着一个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盯着她的黑眸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感动、惊喜和担忧在那双墨玉般的黑眸里交织,最后化成一声深长的叹息。
他的手伸向她,手掌揉着她的脸,指尖下的触感温温软软的,让人流连不去。
“云娆。”微抿的薄唇轻启,他俯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吻,有些贪恋,“云娆。”
只是这么在她唇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嗓音低哑,裹满复杂难忍的情绪,想要靠近,想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是安子渊,不是炎璟帝,却又怕极她那日离去时的决绝,他对她总是防不胜防的,那日能依凭着心底的执念及麒麟戒的作用侥幸躲过了她的药,到底是没有真的忘了她,但若是她再给他下一次药,他能否再躲过?
即便已经过了月余,那日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于他却是毕生难忘的,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及的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地远离,甚至在他醒来时可能再也记不起她的存在,而她也早已不在。
她是铁了心要让他忘了她,也是对他,乃至她的生命已经绝望了的,才会走得如此决绝和干脆。
药效侵蚀着他的大脑时,他拼了命地抵着体内的药效,睁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滴地拉开和他的距离,慢慢地踏出那道门,直至再也不见,那时满心满脑只余下满满的绝望,这是他这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样的无助以及悲恸入骨,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彻底走出他的生命,再也不会回头……
他是第二天早上才清醒过来的,整个心脏似是被谁掏空了般,空落落的,却又揪着疼,疼得胃也跟着紧缩着疼,好像突然间失去了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突然就觉得整颗心都空了,他那时是真的忘了她,直到无常来寻他,然后问他,云姑娘呢?
“云姑娘”三个字似一道闷雷,击得他整个心脏都收缩着疼。
“安子渊,对不起!”
“安子渊,你真的爱上我了是不是?还是你只是以为你爱上我了而已?我也想爱你呢,可是我活不了几天了,而且我也不敢爱你了。无论任何时候,我终究是被你舍弃的那个,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是,我都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也是会疼的。”
“从十岁没有了家开始,我就一直是被放弃的那个,被你放弃,被萧润放弃,尽管你们对我没有任何的责任,可是我也想在我撑不住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让我靠一靠。”
“我知道我又痴人说梦了,我走了,这段日子我很开心,真的,我只是很抱歉……扰乱了你的生活,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或者我在找上你之前就能想起我的过去了,大概我就不会去打扰你了,若是还有下辈子,希望我们都不会再遇到彼此。”
……
不同的片段在大脑中剧烈地交织撞击着,伸向他的血污小手,盈满惊惧的清澈眼眸,裹着哭腔的哀求,“救我,求求你……”,“谢谢你!”怔然后唇角划开的释然浅笑,斗转星移后浅笑盈盈的绝美脸蛋,长剑刺破*的尖锐声音,那双错愕、茫然的眼眸……
所有零散的片段似是被撕裂的布帛,狠狠地撕扯着他的意识,再慢慢串联成和她有关的记忆。
那半个月他疯了般地找她,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恐惧凌迟着他,就怕再找到她时,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墓碑。
安子渊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炎璟帝的遇刺,若非他突然遇刺,他不会进这深宫里来,更不会在御花园与云娆不期而遇,乍见到她的那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将她整个紧紧压入怀中,借此感受她还活着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