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7)
程山咧咧嘴角就当笑过了,放下桨,也走到船头。他个子高大,走在小船上,不免有些摇晃,俩人坐在船头,相对无言,发起呆来。莺儿趴到他膝头,看着挂在船头的红纱灯笼,问道:“中秋你一般怎么过啊。”
程山想了想,说道:“和平时一样。”
“也罢,问也白问。”莺儿喃喃说道,“小时候这日,爹娘总在庭院里摆宴,蟹爪菊开得正好,黄澄澄一大片。奶娘给我拆蟹吃,娘总不让我多吃,说蟹性寒凉,吃多了要拉肚子的。”
他突然又问道:“程爷,你知道张宏吗?”
这名字耳熟,程山想了想,好似就是这几日听过的,衙门里有捕快师爷小声议论过,这张宏就是那权阉的名讳,他们谈起时自不敢这样喊,老老实实尊称一声“九千岁”,就这样,还不敢高声,生怕隔墙有耳,波及无辜。
程山没有回答,莺儿就当他不知道了,又问道:“你每日这样砍人,你可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还是含冤误杀。”
“不知道,都一样。”程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总归一刀砍下去,好人坏人都是一样掉头颅洒热血。刽子手不管这个,旁边观刑的百姓就更不管了,程山一直弄不明白,杀人好看吗?为什么总有人不厌其烦地看,看砍脑袋比看花姑娘还热情。
莺儿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可不都是一样吗。”
程山看着神气,满城里没有一个人不避着他走,他手里看似握着执掌生杀大权的刀,但这刀毕竟不是握在他手上,他不过是供人驱使的鹰犬。莺儿想,自己是人尽可夫的婊子,他是被人拉着牵绳的狗,可不都是半斤八两嘛。
莺儿翻身坐起,扑到程山怀里,小船在水上晃了晃。
程山吓了一惊,抬手揽住他,从袖子里滚出一个锦盒,正是上次莺儿装着同心结的那个,那盒子掉在了船板上,程山伸手要去捡,莺儿勾住他脖子,说道:“哎呀,捡什么,赶紧先快活快活......”
“那是......给你的回礼。”程山说道。
“是什么?”莺儿边问边缠在他身上磨蹭纠缠,呵气如兰,“猫眼石?金铃铛?我正想弄块好石头嵌在项圈上......”
程山收回了捡盒子的手,翻身将莺儿压在身下。
莺儿扭着身子将裤子褪掉,张开双腿夹住程山的腰,胡乱在程山结实的胸膛上咬,后穴早已经洗干净了,湿淋淋的。他浪叫一声,将程山勃起的阳物吞进去,因着怕船翻,程山只敢小幅度地进出,反倒别有意趣。
船摇摇晃晃的,俩人被月光笼罩,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人看见,就这么交合起来。
酣战方结,程山随意披上衣服,敞着结实的胸膛,将船摇回岸边,捡起那盒子,揣回到自己怀里,用衣服裹着熟睡的莺儿,将他抱起来,抱回院子里,安置回床上。临走前,莺儿半梦半醒地勾住他衣裳,嘟哝道:“回礼呢,送了还要拿回吗......”
程山不想送了,无奈莺儿缠得紧,借着没完全清醒纠缠着他,将那锦盒从他怀里摸回来,说道:“我的。”
程山走后,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依稀听到隔壁几个小院的喝酒玩乐声,莺儿困得紧,提不起精神来,眼皮耷拉,强撑着掂了掂那盒子,份量很轻,晃了晃,也听不到什么声响,撇撇嘴,随意搁在枕头边,昏沉睡去。
梦中,爹娘被砍了,没人管他吃多少大闸蟹,他梦呓两句,翻个身,手将那锦盒扫到了床下去,那锦盒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被摔得开了,里头掉出一株淡红色的木槿花来,花瓣重叠,还带着水珠,如美人泣泪。
是程山今日出门前新剪下来的,今年的第一朵。
程山回到家,看着自己家里的花枝,剪了一朵花之后,枝头空空荡荡的,看得他心里头一阵惋惜,幸好另外还有好几个花苞,看着还算安慰。
第二日,程山早起回衙门去应卯,一进门,就觉察出了气氛不同寻常,衙门里面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小声讨论,程山听了一耳朵,一听可不得了了。
九千岁张宏,官家身边的第一号人物,前几日居然在自己家的床上死了,杀人的极狠,据说被发现的时候,九千岁的头只剩下一小片皮连着,摇摇欲醉,血溅了满屋子,吓人得狠。
“凶手可找着了?”
衙门的师爷走进来,轻咳两声,说道:“海捕文书已经下来了,大家都认认。”
程山凑过去一看,凶手竟是个年轻男子,浓眉大眼。
第6章
第二日莺儿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得四仰八叉的,正趴在床沿边上,一睁眼就见到了滚到地上打开了的盒子,还有摔出来的那支花。他愣了愣,赶忙爬起来,捻着花枝拾起来。鲜花离了枝头本就开不久,加上在地上躺了一夜,整朵花都蔫儿了,花瓣又软又皱,包裹着花心,整朵花像个垂头丧气的人,恹恹地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