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91)

作者:王孙何许

鲜血与藻荇共同在水中飘摇澹荡。

尉迟牧野交手间轻声笑道:“任大侠一个过路神仙,又何必招惹此间是非,小心叫人当枪使。”

任歌行漫不经心道:“你这内力,谁给你的?”

尉迟牧野脸上不显,眼中神色却冷了下来。

任歌行道:“你身子经不起这么厚的内力,也不怕反噬,你胆子倒大。”

尉迟牧野顿了顿,冷笑道:“我经不经得起这么厚的内力,倒不在你一两句之间。”

任歌行猝然问道:“你到底姓什么?”

尉迟骤然色变,任歌行明白他猜对了。

海天翻覆!尉迟横掌劈去,厉声道:“甚谬!”

一掌既出,任歌行闪身躲过,凌厉掌风划断了他的腰带,任歌行的衣襟霎时散开,尉迟牧野退后两步,他眯起眼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尉迟牧野扬声道:“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尉迟牧野放声笑道:“身薄如刃,一腔孤勇,有命无运,累及妻儿!”

“竖子猖狂!”

高处停栖的水鸟乍然被惊起盘旋,鸟鸣与冷铁破空之声同时响起!

是邵秋月!

任歌行山呼海啸的剑与邵秋月的枪都直冲尉迟而来,尉迟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一侧身,羽霄剑直接捅穿了他半个臂膀,邵秋月一枪正中尉迟腰腹,任歌行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剑,径直捅向尉迟心口——

肖聿白的剑斜剌里伸了出来,架在了羽霄剑上。

任歌行厉声道:“你干什么!”

尉迟身形极快,见势不妙,趁此时机踩着河中的石头纵身一跃跳上山崖,几息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任歌行回头一看,那三人也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任歌行的牙都咬得咯咯作响:“肖聿白,你他娘的到底在干什么。”

肖聿白脸色惨白,嘴角又渗出血丝来,他叹道:“妈的,谁知道他跑这么快,我本来是想用我的剑杀了他的。”

任歌行道:“羽霄剑下不缺这一个孤魂野鬼!”

肖聿白道:“他咒你两句,你就气疯了不成!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一剑下去,名声就毁了!”

“你他妈,”任歌行道,“谁的名声是干净的,现在我还背了个灭徐州高府满门的黑锅,杀个江家人又如何!”

肖聿白愣了:“江家?临川的那个?什么江家?”

“肖聿白!”

肖聿白听得邵秋月唤他,赶忙扭头道:“哎!我就来,你别下水,这水凉。”

任歌行满腔怒火也只得按了,搀着肖聿白涉水上岸,环视一圈,道:“杨晏初和李霑呢?”

邵秋月急急忙忙道:“在我爹那儿,我没让他们来。”

肖聿白叹了口气,道:“我就没见过你怒成这样,甭听那人顺口胡诌,还累及妻儿,你们俩男的,哪儿来的儿——”

肖聿白扑通一下倒了下去。

任歌行一把接住了他,邵秋月脸都白了,颤声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任歌行道:“打斗间受了尉迟一掌。”他一边说,一边剥开了肖聿白的衣裳——

邵秋月毫无防备,啊地一声惨叫了出来。

任歌行一时震惊失语。

肖聿白的胸口,一片经络毕现的血红,那种噩梦一样的红色,这几个月来在兖州幽灵般一直盘桓不去,邵秋月急促地大口喘气,瞪着双眼,缓缓抬起疯狂颤抖着的双手,划破了那片血红的肌肤。

没有血,没有血流出来。

一旦他变成了那种……那种红尸一样的怪物。

他就是一个人人皆可击杀的活靶子。

肖聿白也怔住了:“这……”

邵秋月抱着他,道:“没事,没事没事,先把你送回去,送,送回……送回……”

她眼泪突然凄惶地落了下来。

“秋月别哭,”肖聿白勉力笑了笑,抬手擦去了邵秋月脸上的泪痕,轻声道,“谁让你来的?”

邵秋月哽咽道:“我爹,”她忽然放声大哭道,“是我爹!任大哥你把嫂子和小霑放在我这里,后脚我爹就告诉我小白被劫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任歌行也没想到是邵老爷把这件事告诉了邵秋月,他一怔,然后慢慢抬起了眼睛,道:“送回邵府,别哭了,我在你们这边,尉迟又有伤,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邵老爷在见到半个胸膛已经变成赤红的肖聿白时长叹一声,道:“原来他是这般打算。”

任歌行对邵老爷道:“邵伯父。”

肖聿白冷汗涔涔地躺在床上,极力忍痛保持着平静,他看了任歌行一眼,道:“秋月,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任歌行眉目沉沉地弯下腰,对肖聿白道:“放心。”

肖聿白咳嗽了一声,勉力笑道:“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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