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流(129)
“对了,你待会儿回去直接和他们说一声,省的我再费一遍口舌。”石璋揉了把眉心,“你们商量吧,没什么大事不必知会我。”
石璋眉宇之下隐着疲惫,姜流担忧道:“陛下可是不舒服?”
石璋只低声说了句:“无妨。”
他这么说姜流如何能放心,一时也顾不得君臣礼仪,半起身隔着方几伸手就要去试石璋额上的温度。
手背贴着的皮肤干燥微暖,直到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指上,姜流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如此出格。
“陛,陛下!”
姜流对上石璋的眼神,简直连话都不会说了,说着就要抽回手。谁知刚有一丝动作,搭在自己手指上的那只手却突然用力,慢慢收紧不容拒绝。
“衍之,别躲。”石璋轻声叹了口气,“今日,她过来了。”
姜流怔住。
“太后吗?”他心里一紧,“她来你这做什么?”
石璋没什么表情:“无非就是拉拢挑拨算计,这么多年都是这一套,真的无趣。”
姜流故作轻松的笑道:“既然如此,陛下就别往心里去了,理这些做什么。”
石璋不应这句话,只是紧紧的盯着他,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半晌低声唤了句:“衍之。”
他这两个字淡淡一出,虽未多言一句,却恍若万语未尽。
“我在呢。”姜流轻声问,“怎么了?”
“心怀社稷,匡正天下,做个青史留名的贤臣,不堕姜家世代盛名。”石璋忽然道,“我记得少时一起读书,你便立下此番志向。如今,你心里可还是以此为志?”
姜流思索片刻,眨眨眼:“景瑀想听真话吗?”
石璋笑了:“你若愿意告诉我,我自然要听。”
“说实话,当年立下的志向,如今虽未变易,心境却也是大不相同。我是一介俗人,留在官场上做事,除开为了所谓的天下百姓,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姜流说,“我终究是做不到祖父那般为苍生鞠躬尽瘁,,我这人心眼太小,装不下那么大的天下,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石璋目光沉沉,看着姜流慢慢的把话问出来:“你的心里装不下天下,那装的是什么?”
那目光实在让人无所遁形,姜流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每一寸都被石璋看的透彻,慌乱间就要躲开视线,却只听见石璋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吗,衍之。”
——
国师府。
石珺扒着进园子的洞门,脑袋不住往外探,一双眼睛睁的溜圆,眼珠子咕噜噜直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身后的花黎一脸无奈,又怕动静太大惊动坐在园子里的那两人,只能压着声音:“咱们别在这里偷偷摸摸了,赶紧跟我回去。”
少年人长得飞快。只过了一年多,他便完全脱去先前瘦小的模样,变得结实挺拔起来,个头比石珺高上许多。如今正是变声期,声音也变得低沉许多,还有些嘶哑,与孩童时的清亮大不相同。
“我不。”石珺一口拒绝,“我才不回去。哎花黎,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谈完事啊?我要是现在过去会不会被哥哥骂?”
花黎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小祖宗给拎回去,但若是来硬的,只怕石珺脾气一上来适得其反,只能耐着性子劝:“上午王爷才发完火,现在又在和阮公子谈正事,你千万别去添乱。”
“你说哥哥都到回川哥哥这里来了,怎么也不想着来看我?”石珺噘着嘴不高兴,“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说白了,石珺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娃娃,虽说这些年听起来过的动荡,但她无论在哪儿都有人用心照料看护,又因为年纪小格外疼惜偏宠些。也因此,她没受过苦不算,还养出了一副烂漫娇憨的性子。
花黎与她不同。他是正经吃过苦的人,如今虽然有一番新的生活,但毕竟是受人恩惠,心里仍是处处小心谨慎,即使只比石珺大了几岁,眼光心智都大有不同。
“你看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连一个笑容都没有,想必话题严肃。”花黎道,“乖,跟我回去,明日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来。”
花黎这么说,石珺有些犹豫了:“那……那我们再等等,再等一刻,若是他们还坐着不动,我们就回去。”
他们俩在这里小声嘀咕,那头坐着的两人也停了话题。
阮临往那头望了一眼,“这孩子倒也能忍得住,夏季蚊虫多,也不怕被叮的满头包。”
石珫提高音量:“别藏了,过来。”
两个孩子听到石珫的声音,立刻住嘴。过了片刻,石珺憋着气声问:“这是在说我们吗?”
花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石珫的声音又传过来:“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