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睡不醒(9)
远处的巡逻者听见了动静,纷纷向这里赶来。
“亚伯——”克鲁尔拽住同伴,被对方胳膊一横,挡了回去。
“你觉得没意思,怎么不自己去?!”亚伯吼得比他还大声,“怎么不代那些想活下来的人去死?”
他又想起了帕瑟,想起了那个不知名的年长者,还有一路上的残肢断臂与鲜血。
“你们这些懦夫,只会躲在别人的羽翼下趾高气昂!”
他太过激动,也太过虚弱,没怎么挣扎就被人轻易地压住肩膀,按倒在地。
跪倒的瞬间,膝盖上传来的剧烈痛感让亚伯眼前一黑。
隐约间,他听见有人在呼唤支援,又有人在破口大骂,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昏倒之前,亚伯在心里暗骂——这到底是个什么扯淡的地方啊。
白斑。
光点。
亚伯眯了眯眼睛。
他的后腰和膝盖都隐隐作痛。坚硬的十字刑架紧贴身后,悬挂的高度非常巧妙,只能让他的脚尖勉强触地。为了维持平衡,他的全身肌肉始终维持在极其费力的紧绷状态。
这里似乎是一间囚室,面积很大,却并没有其他人。正对面是一排木头栏杆,能通过缝隙看见外面漆黑的走道。
亚伯咳了一声,嗓子里一片干涩。
他试着张口说话,可发出来的单音节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简直像在砂纸上磨过一样,粗哑艰涩,异常刺耳。
想喝水。
亚伯垂下头,嗓子里涌上一阵冒火般的灼热感。
远处传来了一阵木门开合的吱呀响声,接着,交谈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但从他的角度看不到人。
外面的人在不远处停住,客套了好一阵子。
“这么早赶来这种地方,真是辛苦您了,阁下。”有人这么恭敬地致谢。
“哪里,都是合议员的职责所在。”对方语气平淡地谦让着,“现在一切进展都还好吧?”
“托您的福,一切顺利,只是试炼场里又有人袭击守卫,才被关进来,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处理。”
“试炼场来的?”
“正是,阁下。您瞧,就是那间。”
外面的脚步声近了。
亚伯微微抬起头。
外面两人在门口停住,其中一人偏过头,从栏杆间望进来。
亚伯所在的囚室不算明亮,一支快燃尽的蜡烛就是所有光源。此刻,蜡烛在他侧前方的桌子上燃烧,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外面的人都迎着光,能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红宝石?
亚伯无力地眨眨眼睛,视线渐渐聚焦,终于看清楚了——不是红宝石,是一对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眸子,被烛光映得异常显眼。
对方微微后退了一步,然后整张脸也显露在烛光中。
“……该隐。” 亚伯微微张嘴,无力地呼唤了一声,但自己都不确定声音有没有从喉咙里发出来。
一阵哭喊声从远处传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转过头去,轻声交谈了几句。
“屋里关的是谁?”
另外一人翻着手中的文件,纸张翻动时哗哗地响了动着。
“应该是外来者,身份还不确定。”
“把他调出来。”该隐吩咐道。
“啊?”对方有些吃惊地接话,“阁下,他冲撞了士兵……”
“你们报送维莱恩阁下了吗?”
“暂时还没有……”
“能从试炼场出来的都不是一般人。我想,维莱恩阁下也不希望平白无故少一个胜者。这一次试炼场出来的人本来就不多吧?”
“可是……”旁边的人还在犹豫。
“把门打开。”该隐命令道。
他的声音本来就低,此刻不容置疑地下令,更加令人敬畏。
外面安静了片刻。
亚伯只听见那人语气发飘地应了一声:“我明白了,阁下。”
铁质钥匙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门开了。
外面有守卫走近,低声问了几句。
因为半悬空的站姿,亚伯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他要撑不住了。
大概过去了一辈子的时间,他终于察觉两侧的手臂从刑架上落下。
没了刑架,他站都站不住,整个身子向前倾倒,直直地栽向地面——
栽进一个怀抱。
亚伯侧着头,伏在对方的肩上,全身虚脱,呼吸困难。
“亚伯?”
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脸颊。
水。
休息。
亚伯疲惫地合上眼睛,没有多余的力气回话。
他的思绪又开始涣散,向着无尽的黑暗不断滑落,不断沉沦。
他赶到囚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空了。
他怒喝出声:“里面的人呢?”
“什么人,阁下?”守卫匆匆跑过来,向囚室探头望去,“这里最近没有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