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睡不醒(73)

作者:一件禾衣

他乏力地来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鸟语花香,春光明媚,明亮的日光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将所有的阴暗情绪一扫而空。

亚伯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他整个人还陷在那个真实得可怕的离奇梦境中,眼前的美景宛如浮光掠影,单薄地映在眼中。

扶着窗沿,亚伯心里的紧迫感越发强烈。

因为那个真实得可怕的梦境,他没再按计划耐心等待,立刻约见了赛特。

他们这一回在城里的一座餐馆里碰面。赛特在桌子对面坐下,身上穿的是他们初见时那身利落的牛皮套装。那稚嫩的身形、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一点也不像一个“神明的代言人”。

“日安,赛特。”亚伯盯着对方的明亮蓝眸,心底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这对眼睛和昨晚的梦境可真够像的。

但对方坦然的模样让亚伯很快就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开了。

“日安,亚伯。我猜,你想聊聊有关该隐的事情?”

“正是这样。”

“好。那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对该隐如何评价?”

“值得信赖。”

亚伯的回复之坚定,让赛特微微扬眉:“你从哪里来的自信,亚伯?”

“我们结伴来到此处,在之前的很多天里我们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他没有出现过任何进攻的迹象。”

“但他已经重归异常者的聚落,之后他会如何变化,你也没法确定吧?”

“他之前与聚落交恶,这才和我前往城外的木屋。我相信他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返回聚落,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嗯,听起来是个好同伴。”

“是的,所以你要求我杀死该隐离开这里,我的回答是绝不可能。”

赛特微微颔首,却没有什么动摇的意思。

“赛特。”亚伯试图耐心地和他解释,“我答应协助铲除特定异常者,这个承诺建立在‘异常者都伤害过其他人’的基础上。白夜之城居民的遇袭记录能证明哪一个异常者死有余辜,但该隐,他是新到此地的异常者,绝不可能有机会伤害其他人。”

“他确实没在白夜之城里犯过罪。”赛特歪了歪头,“该隐的罪不在这座城市里,但在城市以外的广大天地,他所作的恶人尽皆知。”

亚伯尽力客观冷静地应道:“我洗耳恭听。”

赛特只是微笑:“该隐的眼睛,你看到过吧?”

亚伯皱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没有人类的眼睛是那种罪恶的颜色。他的眼睛因为染上血液,从此成为罪行的象征。”

“他犯了什么罪?”

“他啊,”赛特呷了一口茶水,“他是最初的凶手,杀死了自己最为亲近的同伴。”

“证据呢?”

“证据,”赛特的眼神在亚伯的身上逡巡,“所有证据都湮灭在时光之中,至今流传下来的,唯有他自认的忏悔。”

亚伯顿时联想到该隐此前的种种古怪行为。

——他说,他要忏悔,要做他原本在做的事情;他每一次谈及自己过往,总是眉头一皱,无法自抑地按住胸口;他在蛾摩拉以蔓红果代替日常饮食,每每被亚伯看见,总是遮遮掩掩,畏缩不前。

“他的罪行是谋杀,这类行为的罪孽有多深重、有多可鄙,大概不必我再多言?我坦白告诉你,他的存在能够颠覆白夜之城的光暗平衡。为了整个城市未来的安危,铲除该隐也是一项值得引以为荣的任务。”

亚伯沉默地思虑良久:“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

“你们不可能随机选择,不可能让一个弱小的外来人去铲除强大的异常者。”亚伯盯着赛特,“要让光暗长久维持平衡,你们一定会保证双方的能力均衡或接近。”

赛特警觉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亚伯笑了笑,“我的意思就是,我代表的力量,竟能与杀人重罪相抗衡。”

“那只是你的推测。”赛特眉间微微拧起,眼中显出和寻常少年完全不符的慎重,“你们一同进入此地,也许贝里殿下的意图是让你利用彼此的互信与情绪。”

“我们才认识多久,竟能让他牺牲性命来帮我?”亚伯笑了,“你觉得这个解释说得通吗?”

赛特呷了一口茶水:“我负责传达指示,并不负责解释。”

“我来解释吧。你们选择了该隐,考虑的要么是能力,要么是情绪。换句话说,要么我们的力量接近,要么……你们认定他会重视我的安危。”

赛特只是耸肩,没有说话。

“你们知道什么?我的能力?我的身份?我和该隐的关系?”亚伯问,“你们仰仗什么信息选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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