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玲(19)

作者:燏上河

他垂着头,怀里抱着鹊衣,手上紧紧握着银环,本停住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滴滴答答砸在干枯的土地上。他无措地用手背一遍遍地擦,直擦得满脸黄泥也擦不干。

此时他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悲恸而变形,只是咬牙忍着心口的疼。

他没有一腔热血,总是怕这怕那,连喜欢也说不出口,只能畏畏缩缩的躲着看她。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却说他是光。

“知道她为何今日身陨吗?你当年护送的那颗子脉被毁后她体内的子脉就被启用了,子脉和她,只能成一个。”

终于,他含泪闭上双眼,俯身跪拜,“烈光……知错了。”

白君皱眉,他并不喜欢烈光爱哭的属性,以为他还没想清楚便说道:“我并不是想要你保证什么,你也不必盲目认错,任何事都需要你自己决定。”

“烈光明白。”

白君深深看了他一眼:“希望你真的明白。”

白君走后烈光穿上鹊衣在笼前吹了整整七日的笛,笛声悠扬却仿佛带着夜晚的孤寂清凉。

那年,百里沼泽白雾渺渺,南泽全族刚成年的夔魍魉皆站在沼泽录名石前等待授名,而当他被授以“烈光”二字时全族沸腾,耳边充斥的皆是不满的声音。夔魍魉皆不承认他的名,只有和玲,只有和玲……

十年后山神桁皎君神陨,留下一棵未成熟的青桐神树,命山鬼族好生看管,那将是下一任山神。

和玲催生的那颗子脉并未用在桁皎君身上,桁皎君自知气数将尽,并不愿将它浪费在自己身上,便用神力养了一棵神树传授信仰,最后将子脉用于温养神树树灵。

此后烈光回到南泽的寒潭潜心修行,他从没忘记过和玲对他说的那句话,她说他是她的飞鸟,他是她的自由。

两千年后,他修炼成夔龙,成为南泽有史以来第一位修炼成龙的夔。那时的童山已经大不如前,灵脉也严重受损。

出关后他去拜见了新山神,新山神青桐君尚且年幼,白君和鹤望君分坐两侧,而上方与青桐君并排坐着一位蓝衣女子。

他许久不闻外界事,并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听见身边山鬼传道:“南泽烈光君参拜珈君青桐君。”

他心中疑惑珈君是何身份,为何列于青桐君前。手上动作不停,已经俯身参拜。

“南泽烈光拜见珈君,拜见青桐君。”

女子柔和欣喜的声音传来:“是龙啊,真与夔魍魉不一样,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他闻言抬头。他是山灵,本不能直视神颜,只有山神主动让他们抬头他们才能惶恐地将头抬起。

他看向那女子,无意地也看见了山神的模样。

尚未成年的青桐君体态娇小,略带女气,五官长得与和玲十分相似,特别是眉眼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一双大眼有两种瞳色,左眼翠绿,右眼银蓝。

青桐君见烈光看着他便也回看过去,那一眼温和却自带神威,他连忙移开视线。

珈君赐了他许多神玉灵药,回来时听白君说起珈君,他那时候才知道珈君是继桁皎君后的山神,十日灼地时凭借一己之力护住神树更护住了童山。珈君修佛,因护住一方生灵而功德圆满,只差一步便可成佛。

那样厉害的人物,如今却甘愿留在童山守护青桐君。

和玲的魂灵与子脉相连滋养了神树,注定无法重生。但他依然想要见见她的影子,于是拼命修炼期望神树能存有和玲一丝意念,但如今见了才知道,和玲真的消失了。

她的目光总是温和淡然,因长久受困而变得有些迟钝。如今再想到她,他的心里已经毫无波动,甚至连曾经对她的喜欢也已经忘了,只记得有那样一个人,说过怎样一句话。

身边的鹤童第一次见他,表现得十分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眼中皆是对他的崇拜。

再次下寒潭需要化龙身,他用了三天便将灵力流转全身,化出真正的龙体。

两个鹤童依次点上石壁的萤灯,将神玉灵宝尽数倾倒入潭,为烈光君转化做准备。

黑色的夔龙在寒潭深处游转,搅得潭水水面雾气蒙蒙。完成转化后他变回人身赤脚上岸,颈边尚未褪去的黑金龙鳞闪着流光。

“烈光君,您真厉害。”鹤童递上衣物,满目崇拜而小心地为他提起衣摆。

清冷的目光转动,他牵起嘴角短暂地对小鹤童笑了笑。

夜晚的童山静谧的很,他来到北阴域外却并未进去。他站在岩石上看着入口处,许是太久没人过来,那里缠绕着即将风化的枯藤。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风将他的外衣吹乱。他拿出笛子,犹豫了一瞬后贴近嘴唇,吹起当年她离去时为她吹的曲子。那是她偶尔会哼起的曲子,他知她喜欢便记下了。后来他才知道此曲为山鬼族春日宴时的庆春曲——《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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