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且莫言(6)
然而没有注意,或者说刻意忽略苏寒凛的君莫言,自然不知道苏寒凛眼底的关心。
——其实,就算君莫言注意到了,他也无法分辨,那对比夜还深沉的眼底闪烁着的,到底是他所以为的讥嘲,还是其他的东西。
底下自然没有反对的声音。对着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君莫言忍着身体的不适,又交代了几句,就宣布退朝。
匆匆的回到了寝宫,倒在宽大的椅子上,君莫言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头也晕沉沉的。
“皇上。”捧着一碗浓稠的药汁,常顺悄无声息的走进君莫言的身边。
瞥了一眼常顺手上的东西,君莫言微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药碗,极快的大口吞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带起一阵熟悉的呕意。紧紧拧着眉,君莫言接过常顺早已准备好的参茶,连着灌了好几口,才把那一阵呕意压了下去。
好不容易压下了胸中翻涌的恶心,刚刚缓了一口气,君莫言就听常顺恭敬的说:
“丞相在外面等候,皇上是否宣他进来?”
端着杯子的手略僵了一僵,君莫言尽力使自己笑得舒缓,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那一丝自嘲:
“朕能说不吗?”
对君莫言的这句话,常顺自然不便回答,而君莫言,也立时强撑起精神,朝着等候答复的常顺点了点头,示意他让苏寒凛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一进门,苏寒凛锐利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君莫言苍白的脸。
对着那对仿佛可以穿透皮肉,看见骨血的逼人视线,君莫言突然庆幸刚才自己把人都遣出去的决定。
……说不得以后都要这么做了……在心底自嘲的想着,君莫言示意苏寒凛坐下,开口:
“不知丞相有什么要事,不便在朝堂上商量?”
尽管已经尽力控制,但君莫言的语气里,却依旧透着些许嘲讽。只是这嘲讽,与其说是对苏寒凛,却倒更像是对他自己。
——对着那个做了最肮脏低贱的交易的自己。
苏寒凛却没有管君莫言的嘲讽,只是直接而隐隐带着些急促的问:“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这句话出口,苏寒凛的关心之意其实已经表露无疑。然而这在苏寒凛的意思里只有关怀的话,在君莫言听来,却只是赤裸裸的嘲讽。
僵硬半晌,君莫言牵动嘴唇,扯出一抹笑,试图让自己轻松一些。但说出的话,却还是夹杂了些许僵硬:
“……丞相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有那么一瞬间,君莫言几乎想把手边的所有东西朝着苏寒凛砸过去,但很快,冰冷的理智就把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深吸一口气,君莫言压下心中翻涌的恶心和厌弃,近乎木然的回答:
“多谢丞相关心,只是受了凉,不碍事。”
盯着君莫言没有表情的脸,对方每说一个字,苏寒凛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自然知道——甚至比君莫言更清楚,他是如何恨他……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复又无力松开。
“皇上吩咐的事情,臣已经着手去办。”微微躬身,苏寒凛敛去了眼中的情绪,重新披回了他往日的外皮——青国掌握实权、冰冷高傲的丞相。
正如苏寒凛清楚的知道,君莫言心中究竟有多恨自己一般,他对他个性喜好的把握,也精确到让人吃惊的地步。
至少,君莫言知道的话。
如果,他能知道……
果不其然,在苏寒凛话音刚落,君莫言就抛开了刚才种种负面情绪。手肘撑着桌面,他身子微微前倾,神色里满是关注。
“粮草……”
没等君莫言的询问完全出口,苏寒凛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计划详尽的说了一遍。
专心的听着,在苏寒凛说完之后,君莫言微微点头:
“辛苦丞相了。”
“这是微臣份内之事。”扫了一眼君莫言,在看见他因自己的视线而显得略微僵硬后,苏寒凛勾起了一抹不知是在嘲讽谁的笑容,也不行礼,就这么大步离开了宫殿。
丞相府
“你说什么!?”平素安静的大厅突兀的响起了怒吼声,一个文士打扮,样貌俊俏,有着一对勾人的桃花眼的男子正揪着管家打扮的人的衣领,满脸的怒火。
“顾爷,我也是听相爷的吩咐……”管家苦笑着面对平常温文尔雅、现在却暴躁得像一头被惹怒了的狮子的人,小心翼翼的说。
“我听你放屁!”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顾长惜烦躁的说,“你们相爷又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佛教信徒,会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这算是赞赏么?暗自想着,管家陪着笑,没敢搭话。
自个烦躁埋怨了半晌,见管家始终在旁边战战兢兢的附和着,顾长惜忍不住又火大起来:“到底怎么样,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