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189)
她自言自语地又重复了一遍,“要碍着了他的路,别看面上笑着,其实心底巴不得你出丑呢!”这才续道,“虽说当时闹得难堪,但后来总算,不想让外人看笑话。还是把场面圆过来了,我认了错,老太太明知道我心里恨着她,面子上也和我做起戏来。本想把榆哥带走,可也不知道任上情形如何,王嬷嬷说,刚烧好的孩子,也不敢随意搬动,恐怕去了生地,更容易吓傻了。再过上一年半载,没准就慢慢地好起来了。我明知道这话多半是在宽慰我,可我,可我……正好你回了老家,也天天见好。我就把你们都留在老家,自己去了河北,三年后人满回京,我就派人把你们接过来了。我想,我人生中最落魄最低沉的三年也就过去了。等你们到了京城,我好好给你大姐说一门亲,为榆哥物色两个医生,治得好也好,治不好,我的嫁妆多生发一些,将来就靠祖产,也能够他过一世了。有姐妹兄弟们照看着,不会读书又如何,保他一世富贵平安,我还是有底气的。”
“没想到,你们才刚到京城安顿下来。转过年就得了噩耗,你们堂舅牵扯进上层争斗做了弃子,整个王家都跟着倒霉……上头的贵人们就只顾了你堂舅,保了他一个太中大夫的虚衔回家养老。底下也是为他勤恳办事的人,就顾不得理会了。这倒也没什么,只是你舅舅……唉,官场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他平时很得皇上看重,难免得罪了些人,落井下石之余,竟有被免职永不叙用的危险。我们千辛万苦,塞了五万两银子给东宫身边最说的上话的连太监,东宫这才抬了抬手,把他平调出来做个通判……”王氏越说越是凄楚,“这一下是快把我们的家底给掏空了——没有做过亲民官,手里的钱就是不多。大部分又补贴了家里,现如今是不指望分家,都要指望分家了。”
善桐几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也有会犯错的时候,甚至于也有落魄、凄惶的时候,似乎不管两房处境多差,不管她多么憔悴、疲惫而伤心,却总是智珠在握,行事大有章法。可听母亲说起了往事,虽说她对当时自己的心情并无一语着墨,但只听语气,她又如何不明白母亲当时的煎熬?一时间,她只觉得眼前的母亲似乎矮小了不少,又似乎苍老了不少。却不再是从前那几乎无所不能的完美形象……她吞了吞口水,又无声地松开了手,让王氏调整了一下姿势。
“那年春天,我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就在我以为人生中最落魄也不过如此的时候。进了四月,楠哥、梧哥进学读书,梧哥连连受到褒奖,先生们都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有知道我们家底细的,还拿梧哥和小四房大爷相比……”王氏苦笑了起来了。“二姨娘本来一向是很听话的,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了这时候,她就有些轻狂了,对我也不如以前那样毕恭毕敬。她心里清楚着呢,梧哥和她也亲,以后有了出息,忘不了她这个生母……那一天我偶然经过她房门口,就听见她同大椿说话,筹谋着要老爷给她请个诰命,封个七品抬了二房,也好和家人做一门亲戚来往。她倒是看得透,她说,你爹虽然看她平常,可很看重梧哥,没准看在梧哥面子上,是能准的。”
“我那天回到屋子里,怔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话说到此处,王氏的声音反而沉静了下来,连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都不再有,她几乎是轻声细语,可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我想我一生循规蹈矩,哪件事做错了。凭什么上天这样对我,和婆婆不贴心,和丈夫也不算太贴心,和娘家人倒是贴心了,可我没仗上一天娘家的势,还要受娘家人的连累。亲儿子是嫡长,又聪明成那样,顺理成章就是锦簇前程,可又半路病了一场,变成这样。大女儿花一样的人品,受此风波牵连,本来可以说成的人家也说不成了……我是得罪谁了,凭什么我的日子就这样难熬,人家的路都顺得不成,到了我这里,却是事事不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任谁都要和我作对,凭天地良心,我对不起谁?两个妾,我待她们刻薄了?我撺掇着你爹和家里离心了?”
尽管事隔多年,王氏谈起来当时的情绪,语调甚至有几分漠然。但她的不甘与无奈,却已经狠狠地撞进了善桐心里。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了解到母亲当年的王时,这些事对于她来说,一向是有几分模糊的故事。她没有想到仅仅是七八年之前,母亲还有过这样一段伤心的王氏,甚至,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