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死了吗？埃德蒙有些茫然，许多内侍从房间带着哀伤奔跑出来。

在埃德蒙的世界，从来没有亲近的人死亡过，对于死亡这个任何普通人都要经历的恐惧，在埃德蒙的世界是没有的。

波文科菲抱着一套丧服，匆匆从屋里跑出来，几个换了黑纱裙子的女内侍帮大公匆忙换上，现在就连发辫上的珠子都是最黑的颜色了。

波文科菲拥抱了下埃德蒙，他觉得他是悲伤的，而且是欲哭无泪那种，死的可是他应该叫奶奶的人啊！

诺曼十三的老妃子去世了。这位名叫夏芝的女人，跟随了他整整六十年。他这辈子，先后有十四个女人，光皇后就废除了四个。但是对于这个温柔的女人，他从没起过废除她的念头。甚至这个女人没有为他生过一个孩子。

埃德蒙带着奥戴维他们匆匆走在他最不想走的丹尼仕柯的道路上，有人死了，就是每次看到自己都在慈祥的微笑着的那个胖老太太，他从来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但是每次那个奶奶会给自己送来很好吃的咸饼干。埃德蒙并不喜欢那些饼干，但是那位老太太显然是喜欢的，所以她觉得埃德蒙也应该喜欢。

宫里的一些人都匆匆赶来，平时见过的没见过的，他们聚拢在那里。神情肃穆，许多人得到过那位老太太的慈悲心，在暴躁尖刻的诺曼十三面前，为他们说话的一位慈祥的老人去了。大家是真实的都在悲伤着。

埃德蒙慢慢走进停放遗体的地方，他有些畏惧的看着那边，这气味他非常不喜欢。他是可以进入内室的。此刻他距离那位太妃只有十几步远，他没有再向前走，诺曼十三没有再象之前一般。亲热的招呼他孩子，然后拉他的手。

诺曼十四在哭泣着。真实的哭泣。

那位太妃奶奶，已经被打扮停当，她穿着她最喜欢的鲜艳的红色晚礼服，她依旧雍容华贵。大概去世没多久，她的嘴唇依旧是红色的。

埃德蒙看着这位奶奶，他甚至觉得她的腹部依旧上下起伏的呼吸着。诺曼十三终于看到了埃德蒙，他有些不理解埃德蒙的表情，他神色灰白，嘴唇有些发青，这孩子吓到了吗？

“过来孩子，这位奶奶很慈祥，她很喜欢你，来跟她告别一下。”诺曼十三招呼埃德蒙。

埃德蒙慢慢走过去，轻轻拿起这位老太太的手，他捧起它，轻轻吻下她的手背：“谢谢。”屋子里的人都呆了，为什么这位大公会说谢谢？他疯了吗？埃德蒙抬头看下诺曼十三：“抱歉，每天我都会接到一盘饼干，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谢谢。”

有时候，初始人有些悲天悯人，过度敏感。但是在如此环境，人们都是敏感的。

诺曼十三鼻子酸楚起来，他招手：“好孩子，过来，我要代替夏芝抱抱你，她一直很想拥抱你。”

埃德蒙过去拥抱诺曼十三。

几个小时后，老太妃被装入棺材，一些肃穆的军人抬走了她。诺曼十三当着孩子们的面，盯着远去的妻子。

“别人都说，啊，诺曼十三，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他对待女人连臭袜子都不如。我只是一个男人，我无法满足那么多女人啊。她们带着各种目的来到我身边，当完成任务后，她们必须陪着我这个暴躁的人过一辈子。所以我不停的找着她们的麻烦，放她们自由。只有夏芝，只有夏芝，我舍不得，即使她没有为我留下一个孩子我都舍不得。我是故意的，我是多么狠心的人，我怕她有了孩子会变得和她们一样。现在，她连一个为她抛洒骨灰的孩子都没有啊。”

按照卡蒙嘉的习惯，死者必须火化，然后由后代亲自把骨灰散在太空中，这是传统。没有人会愿意为老太太去飘散骨灰，因为这个人，在未来的三个月，必须清心寡欲的为其戴孝守灵。除了必须的进食和休眠，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卡蒙嘉人认为沉默是最大的体现悲哀的方式。

埃德蒙是知道这个传统的，他看下悲哀的说了一辈子最真实的发自内心的话的诺曼十三。

“祖父，就让我为这位奶奶来散骨灰吧。”埃德蒙拍拍祖父的手。

人们都呆了，因为没人为夏芝太妃执行这个义务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孩子你不必这样的。”诺曼十三看着埃德蒙，这屋子人人都应该如此报答，恰恰是埃德蒙，他没这个义务。

“如果，我这样做，能减轻您的愧疚和懊悔的话，祖父，我愿意这样做。”此刻，埃德蒙整整的善良展现于人前。

“好孩子。”诺曼十三拍拍埃德蒙的手，再次拥抱了他。这孩子值得他如此拥抱。

几日后，在太妃的卧室，埃德蒙坐在一张木椅上认真的履行自己的诺言。静坐至清晨对初始人来说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