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春风玉门度(89)
卞安道:“给老夫一个理由罢。”
韩轻嗣微微仰头,神情傲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用石阵,我便血洗天域派。”
卞安被他那目中无人的模样惹得有些恼怒,正欲嘲讽他几句,却觉一旁有道目光逼得难受,瞥眼一看,却是一直沉默着的江颜逸。
这两名不速之客中,更年轻更冷漠的这人看得出是身怀绝技,武功不凡,然而卞安倒也未觉多大的威胁——锋芒太露者,必有其短处。然而那年纪莫辩、一直噙着微笑的另一人,他明明刻意收敛了气息,然而那种看似温和的笑容却令卞安更觉脊骨发凉。
江颜逸的相貌实在太过出众,本身便令对手感到压迫和底气不足的恐惧感。
卞安定住心神,冷冷道:“好大的口气。你与我过五招,若你能在五招内胜我,莫说要我摆给你看,阵法秘籍统统送由你去。若不能,你二人立刻离开北华山,从此以后不准再踏上半步。”
他自觉韩轻嗣是名高手,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然而他又有些自信,五招之内韩轻嗣决计胜不了他。
韩轻嗣淡然看着他:“你失了双手,是我占了便宜。三招罢。”
卞安微诧。
江颜逸微不可见地蹙眉,附身上前耳语道:“他武功不弱,五招你有把握,三招险了。”
韩轻嗣漠然道:“话已说出去了。”
卞安挑眉:“到我石坛来,那处场地宽敞。”
韩轻嗣翻身下马,对江颜逸道:“你在此地等我。”
江颜逸眼中泛过一道凛冽的流光,微笑着摇头道:“我随你进去。”
神情温和,语气却是不容商榷的坚定。
韩轻嗣不理他,径直向天域派中走,江颜逸翻身下马,将两匹马拴在一旁的树上,也跟着走了进去。
卞安与韩轻嗣两人站上石坛,一个双眉微蹙,一个神情冷漠。
韩轻嗣抽出青雪剑道:“你用什么武器?”
卞安空空的衣袖一荡:“我不须求胜,不用武器。三招之内你的剑割断我的衣袖便算你胜。”
韩轻嗣颌首:“可以。”
卞安提气,道:“那便开始罢。”
韩轻嗣将剑锋一转,一招蛟龙甩尾逼上前,竟是朝着卞安腰腹处去的。
卞安丝毫不敢懈怠,足间点地跃起,一个空翻踩上韩轻嗣的青雪剑,抬脚向他面门踢去。
韩轻嗣身体后仰,青雪剑向下一撤,复又在空中划出一个囫囵,横劈过去。
空中无借力点,卞安闪得有些吃力,勉勉强强躲过这一剑。
一招完毕。
韩轻嗣使出蛇舞九势,剑法快而不乱,连连刺他身上九处大穴,卞安冷汗涔涔,脚底生风地左右闪躲,衣服被划裂三道口子。
这一招剑势是根据九龙门的鞭法所改,韩轻嗣融会贯通各式武功,在他手中剑又何止是剑?
卞安意想不到韩轻嗣招招杀机,全不是冲着斫他衣袖的目的去的,不由心头一凛。
第三招,韩轻嗣剑锋上挑,卞安猛地仰起脖子躲避,却依旧被他削去一片胡须,并在颈上划出一道血口。
比武点到为止的规矩,到了韩轻嗣此处尽成了废章。
卞安处处遭他掣肘,这才发觉自己小觑了这名年轻剑客,更集中起精神注意着他的动作。
韩轻嗣剑锋向下一拐,眼见能斫下他的衣袖,卞安抬脚猛蹬剑身,狠力如虎,竟将青雪剑的行进改了轨迹,只堪堪划破了他宽大的衣袂。
比试规定,割断衣袖才算胜,若仅是划破,韩轻嗣便要输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颜逸掷出一枚薄如蝉翼的叶片,恰巧打在青雪剑剑柄尾端。
那强大的内力一震,布料割破的声音兀的变得刺耳,一片衣袂应声而落。
三招毕。
两人停下动作,卞安神情复杂地瞥了眼江颜逸,咬牙道:“我输了。”
韩轻嗣将青雪剑一收,冷冷道:“不,是我输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卞安,连江颜逸都是微微一怔。
卞安正欲开口,却见韩轻嗣手腕一转,泛着寒光的剑尖已抵上了自己的喉咙。
那年轻剑客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眼神冰冷,稍嫌单薄的嘴唇一翕一张,缓缓道:“可惜——我不是君子,输了又怎样呢?”
卞安略嫌苍老的心脏搏动缓了一拍,耳中传来的声音似是隔了千山万水,打破他数十年来深入地下生长的根脉。
“摆阵吧。”
第十九章
卞安恍惚看着眼前人,忽觉他有些眼熟。
什么时候也曾有这么一个人,骄傲中带点慵懒,永远是一派目中无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