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60)
默默思忖半晌,捋着下巴的短须,目光移至方才被打断的文牍上。皇位是谁坐在上面,终究不过是赵氏兄弟之间的事情,但是大宋的心腹之患,却是北方的辽国……
二月初,雪依旧间或纷纷扬扬,但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一些树枝上甚至冒出了参差不齐的新绿,乍暖还寒的时候,盎然生机从天地间悄然升起。的2
如意楼内却是一片惨淡低压。
乐芸端着药,一手推开门,屋里的白衣人正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写什么。
“公子,吃药了。”
“放下吧。”
乐芸依言将药放在桌子上,却伸手抽走他手上的笔,笔尖的墨汁溅到宣纸上,氤氲出一团浓浓的墨色。
沈融阳叹了口气。“你这是干什么?”
“若你能好好休息,我也不至于此了。”乐芸难得沉着脸,将笔往桌上一放。
“我这不是没事么。”沈融阳边笑,瞟了眼黑糊糊的汤药,面对千年旱魃也面不改色的如意楼主眉头一皱。
乐芸看了眼前几乎瘦了一圈的人,心中有点发酸,以前就算寒冬腊月,他也就一身薄衣,现在却多加了两层,唇色依旧有点泛白。
“大夫说你经脉重创,体虚畏寒,半年内也不能妄动内力,这药若是不喝,只怕半年就变成三年了。”
沈融阳抿抿唇,露出一种几乎要从容赴死的神色,端起碗,仰头喝下。
乐芸不觉好笑,谁能想到名震天下的如意楼主居然怕喝苦药,可他自小如此,无论威逼利诱,都软硬不吃,宁愿针灸也不喝药,只是这一次大夫说他受的伤太重,需要内外调理,却是非喝不可了。
“我还没死,别露出这种表情。”沈融阳笑叹一声,打断她的走神。
那个时候,你确实离黄泉不过几步。
乐芸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来。还记得沈融阳一身是血被莫问谁和侍剑搀回来的时候,如意楼内一片混乱的情景,她更是方寸大乱,六神无主,看着这人毫无血色,神智不清的模样,乐芸差点忍不住痛哭,怎么一个人安然无恙,谈笑自若地出去,能伤成这样回来?以他的武功才情,天下又有谁能伤他至此?
“公子……”她垂下头,幽幽道:“如意楼上下,以你为尊,请你保重身体,不要再冒险行事了。”
“黄山之事,是万不得已的下策,自然不会下次了。”沈融阳淡笑,“好了,出去帮我泡一壶茶吧,这药苦得很。”
乐芸正想答应,门外便有人来报,北溟教主上门欲请楼主一见。
她悚然一惊,再看沈融阳,却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
“请他进来。”
无论何时,陆廷霄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即便得知陆轻玺的死讯,莫问谁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变化,旁人也许会以为他冷血或深于城府,沈融阳却知道他不过是将很多事都看淡了而已。
“你来了。”
负手而立,看着墙上的挂画,陆廷霄依旧背对着他。
“我来了。”
乐芸推着沈融阳来到厅中,担忧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会,还是退了出去,在如意楼的地盘,她相信对方无论如何也不敢放肆到哪去的。
只是她还是不了解陆廷霄,这世上没有他敢与不敢的事,只有他觉得值得与否的事。
乐芸一直在不远处徘徊,她心中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然而里面却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异动。
半晌,门被推开,陆廷霄走了出来,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乐芸暗松了口气,正想入内,却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自此之后,北溟教与如意楼再无关系。”
乐芸心中一紧,猛地看向屋里的人。
沈融阳面无表情,闭目而坐,脸色却苍白得几近铁青。
陆廷霄的身影渐渐远去,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让人拦下,甚至没有睁开眼。
剧烈的呛咳声从胸腹之间发出,从破碎的轻咳,到沉重的喘息,他的手攥成团顶住肺部,慢慢地咳得弯下了腰,膝上溅出一口殷红,乐芸脸色大变。
“公子!”
第34章
江湖传闻,如意楼与北溟教决裂,如意楼主沈融阳伤重难返,缠绵病榻。
玉霄峰上的初春,其实与严冬没有太大差别,积雪未融,吐气成冰,清寒彻骨的冷意,让人说句话也要抖一抖。
萧翊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哭丧着脸,恰好长老张鲤路过,见状大奇:“你这是在做什么?”
“咳,”萧翊探过头,压低了声音。“沈楼主伤重,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教主呢……”
张鲤一愣。“多严重?”
萧翊摇摇头。“这是如意楼的机密,我哪能知道,只听说这几天进进出出的大夫就不下数十个了,看来情况不妙。”神色转而有点沮丧。“教主自从前两天闭关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处理教务,那些虚无缥缈的江湖传言,我总不好拿去问他,可是现在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