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139)
不过是常常懒得将许多事情放在心上,道家心法练久了,便似乎万物不萦于心,一切也变得淡漠通透起来。
只喜欢纯粹的,简单的事物。
然而世人常常喜欢把一件事情变得无比复杂。
他随着那两名侍女走入一个厢房,与其说是厢房,不如说是偏厅,偌大空旷的地方,隔着重重纱幕,完全看不见最里面的情景。
仿佛没有人,静谧得略显空寂,只有他们推门而入的脚步声还余留在耳边,陆廷霄止了步,静静站着。
半晌,里面没有人说话,他也没再往前踏出一步。
璇玑朝他行了个礼,轻轻开口:“陆公子,我们没有上命,不能在往前带路了,您请吧。”
陆廷霄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特别的意味,却让璇玑禁不住微微颤了一下,旁边玉衡担忧地望了他一眼,指甲紧紧地攥入手心,用细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请……小心一些。”
璇玑极快地侧头看了她一眼,掩不住震惊与责难,玉衡却不看她,只是说罢,便匆匆地从陆廷霄身侧走了出去。
一切归于宁静,轻纱漫扬着,层层叠叠,让人无法窥透,他抬脚,一步步往里面走。
周围静得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吐纳声。
越往里走,就像踩入一个布着层层迷障的陷阱,这些用蚕丝织成的白色轻纱,就像一个完好的茧,将他层层裹住。
清冷的眉间微微蹙起,随即平复,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手却握紧了掌中的剑。
直觉让他感到危险的临近,但这危险却不是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敌人,而是对方故布疑阵的玄机。
幽幽袅袅的丝竹声乐在耳畔响起,丝丝缕缕,直入心弦,而胸口,仿佛也不由自主跟着这些声音的节奏震动起来。
与丝竹声一起的,还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暗香,甜腻旖旎,缱绻不去。
血气在胸口隐隐浮动,如同有只鼓槌在敲击,一下一下,似要将那五脏六腑都击碎一般,耳膜隐隐生疼,但那乐声却十分悦耳,让人禁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去聆听。
陆廷霄停住脚步,那乐声却不见减弱,反而愈发清晰起来,面前的轻纱忽然往两旁卷起,层层递进,片刻之后,终于露出后面的景象。
却只有一个人。
而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人雪衣黑发,黄玉发冠垂下流苏璎珞,与垂在胸口的长发相嵌,温雅清贵流露无遗。
沈融阳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目光温煦,蕴含了极深沉的情感。
他静静地站着,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也兀自扬起笑容,温和地望着他。
半晌,沈融阳自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那步伐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就如同他一直想象的那样,这人走路时的模样,比他坐着不动时,更要动人。
“廷霄……”
他走至陆廷霄面前,不过咫尺,声音低低的,更像呢喃,伴随着那隐约的乐声传入耳朵,更有种奇异的感觉。
“明日,我陪你回玉霄峰罢。”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比世上任何一样事物都要漂亮,那手按上他握着剑的手,温润的触感自手背传来,一如沈融阳的名字。
“你不回如意楼了?”他慢慢出声道,有些暗哑低沉,兴许是受了那乐声与香味的影响。
“有你便足矣。”那人微微一笑,竟伸手脱下外袍,又解开衣带,动作优雅,令人移不开眼。
里衣褪去,光滑矫健的胸膛呈现在眼前,那人站得笔直,唇角微微抿着,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吸引人,烛光透过轻纱映射在他的脸与身体上,流转出莹润的光华。
“廷霄……”他轻轻道,一手去解开自己亵裤上的带子,一手抚上陆廷霄的脸。
陆廷霄也伸出手,却不是去摸他,而是抽剑出鞘,往前一划。
挟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纵然是何苦在这里,只怕也没有信心挡下这一剑。
人影、乐声倏然消失,一切归于无形。
只有漫天轻扬的纱幕,依旧在那里,映透出模糊而诡谲的暗光。
“如此人物,如此剑法,只怕天下除了陆廷霄,也无人能出其右了。”
清婉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只如玉般无瑕光洁的手掀起轻纱,露出一身雪白曳地的宫装,面若粉荷,袖如素霓,娉婷生姿,莲步轻移。
纵是陆廷霄从来不评断别人的皮相,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容姿,已经称得上绝色二字,若说那夏盈盈或冯星儿是含苞待放的花蕾,那谢嫣然是美艳娇柔的牡丹,眼前这名女子,便集合了两者的长处,秀色天成,铅华弗御,多一分不能,减一分不可。
“方才陆教主所见,定是你心中最深的执念,却不知教主看到了什么,又想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