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新娘(9)
时间让人冷静,怀着满腔愤怒走过三条长街,当她来到范家角门外时,已经开始后悔了。
其实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关系,非亲非故,根本没有资格生气,重要的是他昨晚真的帮了她,在最难过的时候安慰了她,方才实在太冲动失礼了。
是不是该回去道歉?白小碧呆呆站了许久,还是打心底不想再看到他,于是抬脚进门,朝朱全住的旧院子走。
接下来,她就看到了更令人生气的事。
朱全颤巍巍跪在地上,朝一名白衣公子叩首,仿佛在恳求什么。
莲花托月
白衣公子身材颀长,此刻背对朱全负手而立,从这角度能看到他的侧面轮廓,不满三十的模样,挺直的鼻梁线条略嫌硬了点,透着几分坚毅与冷酷,眉宇间隐隐有威仪,通身是白小碧从未见过的优雅与贵气,背后手上也拿着柄未打开的折扇,眼睛正打量周围环境,对朱全的恳求无动于衷。
刚刚熄灭的无名火气“忽”的又窜上来,白小碧冲进院子拦在朱全面前,怒视他:“欺负老人家算什么,受这么大的礼,你也不怕折寿!”
白衣公子瞟她一眼,微微皱眉,转向朱全。
朱全急忙摸索着拉她:“丫头不得无礼,这是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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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公子走后,听朱全细细讲了半日,白小碧方才明白事情的经过,原来这位年轻师父姓温名海,今日恰巧路过此地,借宿范家,也是朱全受苦十年,那点罪过已消尽,该他脱身出头,出门扫地时刚好叫温海撞见。
白小碧怪他:“伯伯怎不早说,你师父这么年轻。”
朱全心情也大好,解释:“我五十八岁遇上他,当年他才十六岁,如今整整十年,我都六十八了,他老人家可不是才二十六岁。”
听他称呼“老人家”,白小碧忍不住“扑哧”笑了。
朱全道:“如今他来了就好,不但我有救,你也能有个指望。”
对于他说的什么指望,白小碧根本没放心上,她想了想,她凑到朱全耳畔:“朱伯伯,你师父真有那么大本事?”
朱全道:“他老人家说有法子救我,必定就有。”
白小碧好奇:“范家祖坟我见过,那地方真那么好?”
朱全道:“那不过是座空坟罢了,真正的埋骨之处……”老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依稀有了几分地理先生的模样,他摸着胡子神秘地笑:“我看的好地方任谁也想不到,不仅福荫子孙,且尸骨能得龙宫水族守护,当时我勉强替它喝名叫做‘莲花托月’。”
白小碧觉得新鲜,赞道:“莲花托月,好名字。”
朱全叹道:“怕是我把名起坏了呢,这不瞎了眼睛?如今遇上师父,也算你我的机缘,我眼睛看不见,不能伺候他老人家,你先取些盆热水给他送去吧,他喜欢干净。”
知道他是有意要自己讨好温海,正巧白小碧也一心打着自己的主意,闻言果然起身取了个木盆洗干净,去厨房讨热水。
天已经黑了,刚走进厨房就听见范小公子呵斥下人的声音,白小碧慌忙就想要退走。
范小公子已看见了她:“站住。”
白小碧只得站住。
范小公子走到她面前,盯着那白嫩的小手,眼睛里放出光来。
白小碧察觉不对,立即后退两步,同时将手往袖子里缩进了些,暗暗紧张,生怕他又任性胡为。
大约是受过嘱咐,范小公子竟没有再多纠缠,美色当前又碰不得,只是恶狠狠地拿她出气:“仔细干活,我们范家不养那些吃白饭的!”转身吩咐身边下人:“明日叫他们多拿几袋麦子给朱全,让他们磨出来。”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白小碧反倒松了口气,范家对朱全的话果然深信不疑,可知朱全所言不假,范家就是靠他指的阴宅才飞黄腾达的,朱全的师父一定更加厉害了,想到这里,她也不理会周围人的眼光,默默拿木盆盛了热水,捧着就往温海的院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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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是本地大乡绅,备有专门的客房,接待上面来巡查的官员或者四方有头脸的远客,此刻院内只有一间房里亮着灯,白小碧走上前敲门。
“进来。”略显清冷的声音。
白小碧深深吸了口气,镇定地推开门,端着热水走进去。
桌上铺着雪白名贵的澄心堂纸,半边脸映着灯光,挺直的鼻梁透出几分冷酷,他正提笔站在桌旁写字,手中是上好的金漆头湘妃竹笔,因为直着身,动作显得更加随意,说是优雅,不如说气势居多,那种与生俱来的为尊者气质让白小碧生出畏惧之心,迟疑着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