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新娘(4)
朱瞎子道:“克夫的名声传出去,你今后……”
“我知道,今后嫁不出去吧,”白小碧握紧双拳,红了眼圈,“我爹就是被范家害死的,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要嫁到范家!”
朱瞎子点点头:“好丫头,我没看错你,起来吧。”
白小碧起身,不放心:“他们……真的肯罢休?”
朱瞎子微微一笑:“我的话别人不信,范家却是一定信的。”
白小碧疑惑。
朱瞎子沉默许久,冷笑道:“若非我朱全,他们能有今日?忘恩负义的东西,总有一天……哼。”
朱全?白小碧头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斟酌着道:“外头都说他们收留了朱伯伯。”
“是我的报应,”朱全摇头,“我这把老骨头没几年好活,倒是丫头背了克夫之名,留在这里怕是要害了你一生,只望将来能再见到我师父,叫他带你出去。”
白小碧道:“不嫁便不嫁,我才不怕,出去做什么。”
朱全失笑:“你还小,不知道这些,外头天怕是已经黑了吧,你先回去,明早过不过来都无妨,没人注意我们的。”
身边一直有婆子们监视,白公刚入土,白小碧便被范小公子绑上花轿,此刻也不知自家产业究竟怎样了,家中无兄弟,只好自己回去勉强打理,于是点头:“我明早来替伯伯磨面。”
寒夜恩人
月光凄冷,庭院内满地狼藉,房间空空如洗,桌椅凌乱,箱柜大开,衣裳等物被扔得到处都是,白小碧翻了半日也没找到一张地契,终于死心,默默走出院门,茫然坐在台阶上。
黑夜送来许多寒意。
白公在世时,她便跟着学习料理家业,可惜做得再好,白公还是经常叹息,她当然知道父亲的心事,不过是惆怅白家没有男儿的缘故,为此她一直觉得很不服气,如今果然招来祸患,非但祖业保不住,连清白也险些没了,今日原是打定主意一死了之的,若非朱全开口,早已丧命堂前,现在就算知道产业被人霸占,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
门井县上千户,算来竟无处可去。
回想父亲无奈的眼神,白小碧越发难过,忍不住缩了身子,抱膝低声啜泣。
正哭得伤心,忽听一阵脚步声走近,不重不轻,徐徐而来,悠闲得仿佛在散步,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行路人此刻闲适的心情。
脚步声在面前停下。
沉默。
“还能哭就好。”头顶有人叹息。
声音好象有点耳熟,听出说话的是男人,白小碧心惊,下意识抬脸。
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身材有点高,身上披着厚实的、质地上好的雪绒披风,上面大约镶了些银丝线,闪着丝丝银光,映着冷冷的月色显得更加暖和。
一只手伸在披风外,握着柄白色折扇。
这副贵公子打扮让白小碧条件反射想到了范小公子,立即后退两步,迎着月光,泪痕未干的脸上升起戒备之色。
“新娘子?”他似乎在打量她,声音带着笑意,“果然生得不错,可惜脸都花了。”
白小碧愣了下,戒备顿消,此人既然知道自己是新娘子,当时肯定在场,自然也听到了“克夫”的说法,哪里还会打自己的主意。
他以扇柄掀起她的衣袖,举止随意而略嫌轻佻,语气却是满满的温柔的赞赏:“了不起的姑娘呢,等你将来穿上真正的新娘衣裳,那才美。”
白小碧回过神,想起方才庆幸逃过范家逼婚,倒没留意新娘装还穿在身上,想到父亲惨死,她心中愤恨,顾不得对方是陌生男人,三两下就解了喜服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想报仇?那就好好活着,才能如愿以偿。”
白小碧只觉肩头一沉,身上已多了件雪绒披风。
他微微侧身,看远处楼头灯火:“饿不饿?”
白小碧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已拉起她的手:“哭过了,我们先去吃饭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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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井县虽小,生活却也没想象中那么乏味,有些店铺入夜并不会太早关门,还有些日夜都亮着灯的地方,供人娱乐,只是此刻夜深,外面行人已不多了。
两个人踏着月色灯光,静静走在街道上。
一切自然得不可思议,就仿佛亲人之间的感觉,被温暖的大手掌握,白小碧竟然没有抗拒,甚至忘记了男女之别,一个女子是不该跟陌生男人这么亲密的,她只记得很久以前,父亲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带她去街上玩,如今的情形和当年很像,莫名的安心,但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