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60)

作者:来自远方


接下来几日,闫家人费力在城中打听,连刘典史的两处宅子都去寻过,更向刘氏族人问过,都没寻到红姐主仆的踪迹。

到第四日,有晋王府着官牙采买奴婢女乐。

因晋王府给的买身银不少,消息传出,不少贫苦人家都送女进城。涿鹿县的牙婆四下活动,都想捞一份油水。

一时间,豆蔻年华的少女村姑随处可见,闫家更找不到人。

目送打着晋王府旗帜标徽的大车离城,闫大郎预感到,红姐儿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一口浊气压在心里,不得纾解。突闻家人来报,闫二郎被押入县衙。

“什么?这么回事?!”

“有人往衙门投递状纸,状告杨家四郎斩衰赶考,丧德败行,不亲不孝,犯欺君大罪。状纸包裹石头,趁夜投入县衙,上面落的是二郎的名字,衙门核对过字迹,也极是相似。”

“他、他竟敢……”

“大郎,二郎被人押走时,大声争辩不是他。”

“不是他?”

闫大郎匆匆返回家门,不见闫二郎。想要问得明白些,却被闫王氏拉住。

“快、快想法子救你弟弟!”

“娘,二郎已被押入县衙。”闫大郎硬声道,“儿实在没办法!”

闫王氏面色赤红,双眼翻白,一口气卡在嗓子里,竟是生生晕了过去。

县衙中,闫二郎矢口否认状纸是自己所写。

县令根本不信。儒学同窗为证,笔迹一模一样,更有落款印章,不是你是谁?

猛的一拍惊堂木,县令厉声喝道:“本县面前,岂可诳言!状告今科探花欺君,你可有实据?”

“那小畜生……”

在家中骂顺了嘴,闫二郎猛然意识到不对,想要改口,已是来不及了。

“民告官,是其一。辱骂今科探花,是其二。来人!”县令掷出木牌,“打!”

左右皂吏齐喝一声,当先走出两人,一杖击在闫二郎背部,将他打趴在地。哀嚎声未出来,又被架起,狠狠一掼。

啪!

“二十杖!”

闫二郎顾嘶声喊道:“我乃童生!身负功名!”

“打!”

县令压根不理他,皂吏更不会留情,扒下闫二郎的裤子,水火棍抡起来,挟着风声呼呼落下。

堂上再不闻闫二郎的争辩,只有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二十杖打完,闫二郎已是声音渐低,晕在堂上。

有皂吏取水来,要将他泼醒。堂侧的书吏突然朝县令使了个眼色,道:“大令,小的有话。”

迟疑片刻,县令起身离开大堂。至堂后,方询问道:“何言要讲?”

“敢问大令,这闫二郎,大令欲如何处置?”

县令皱眉。

锦衣卫接连上门,涿鹿县衙上下已是风声鹤唳。

府衙和镇守太监滥发徭役,早晚都要挨刀流放。杨家是苦主,杨瓒蒙圣上钦点探花,闫二郎这个时候递状子,是自己往铡刀下伸脖子。

闹心的是,状纸递上来,他不能不问。否则科道御史就能让他好看。

这是个烫手山芋,偏偏还不接不行。

之所以由二堂移至大堂,上来就是一顿棍棒,多少也是因为火气难泄。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回大令,这事瞒不住。”书吏压低声音道,“二尹那里,怕已有了抄录。”

县令一把手,县丞二把手。

彼此之间,不生龃龉也不会多友善和谐。

听完书吏这番话,县令眉头皱得更深,恨不能再给闫二郎几十杖。

“大令,依小人之见,这事瞒不住,也不能瞒。不如暂将闫二郎押在县衙,遣人看住闫家,再将实情抄录上报,交由刑部大理寺处置。”

“但杨探花……”杨家死人可是实情。

“大令,杨氏出事之后,棺木一直安置在祠堂,不久前才发丧。这事,里中皆可为证。”

“你是说?”

“杨家不发丧,有九成可能是要瞒着杨探花。就算有往来书信,也不会写明此事。”

县令不言,神情略变。

“无丧不立草庐,无墓何能斩衰麻服?”

峻法尚容人情,且不知者何罪?

“好。”

书吏一番话说完,县令眼中凝色顿解。

当日,闫二郎被打完板子,收押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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