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521)

作者:来自远方


猜到李大夫的心思,杨瓒没有阻拦,只轻言两句,换成慢性毒药,当场灌下。

“此毒可解。”杨瓒抛着瓷瓶,“如能办成一事,本官自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如果杨瓒说放他走,商人根本不会相信。换成这个条件,明显更有“诚意”。

钱财尽去,亲族惨死,又服下毒药,报仇之意仍存,却是有心无力。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选择?

没有勇气自尽,只能答应对方条件。

商人垂着头,很快被拖走。

李大夫告辞离开,帐中重新恢复宁静。

正德二年,闰正月己亥

夜半时分,关押鞑靼的营帐忽起一阵骚动。

守卫查看,发现万户亦卜剌同别部额勒生出口角,一怒之下,竟当着数人将其杀死。

杀人匕首从何而来,无从终究。

别部额勒被扎三十多刀,脖子被扎出两个窟窿,死得不能再死,却是不争的事实。

杀人之后,亦卜剌暴起,抢夺守卫兵器,领八十人抢夺战马,冲破看守,一路“杀”出营门。

彼时,城外鞑靼过墙子岭不久,用过麦饼羊汤,将昏沉入睡。

闻听嘈杂声音,连忙起身。

不等查看,忽感腹痛如绞。脸色煞白,豆大汗珠从额前滚落,倒在地上,蜷缩四肢,再不能起身。

先时送麦饼羊汤,城门未能关严。

万户亦卜剌抓住机会,撞开门扇,八十骑鱼贯而出,没有绕路,直扑牧民营地。

中毒的牧民,多数无法抵抗。

按照预定计划,骑兵如狼入羊群,冲击砍杀,放火烧帐。中途却突然调头,直冲隘口,欲破边军北归。

站在城头,杨瓒举着千里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箭。”

如果亦卜剌不走,还要费一番周折。自作聪明,以为可趁机逃脱,正好省去麻烦。

黑夜中,边塞地堡如盘踞在荒原上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箭雨飞落,骑兵战马接连倒下。

万户这才明白,从一开始,杨瓒就没想留他性命。

按照杨佥宪的计划,八十匹战马,几名叛国奸商扮成的边军,换来这个结果,倒也不亏。

最后一人倒下,营门大开。

徐姓商人同数名力士牵着骡马,赶着大车,走在牧民营地中。抬起尚有气息的妇人,搜寻帐中铁器,移开栅栏,驱赶百余牛羊,趁夜离开隘口,北往汤河,寻找阿尔秃厮部。

血腥味随风飘散,喊杀声再不可闻。

杨瓒转身,看向同在城头的谢丕,道:“谢兄,今日战报可与请功奏疏一并送出。”

“鞑靼万户亦卜剌仇杀别部额勒,纠集贼虏,趁夜袭守卫,破营而走。”

“鞑靼部落名为内附,实心怀鬼胎,接应亦卜剌,欲夺关口。”

“边军奋勇厮杀,斩首八百级,得牛羊三百。”

“小股贼虏遁逃,审讯得知,欲同阿尔秃厮部汇合,再叩万全。”

“贼虏狼子野心,恶性难驯。朝廷优抚,以德报怨,仍不知悔改。致边塞之地,狼烟烽起。”

“臣叩禀,募军丁,丰边储,固边防,以备万全。”

胸中早有腹案,一番话出口,中途未有半点停顿。

谢丕沉思片刻,道:“事虽机密,终不可大意。如有泄露,朝廷追究,该当如何?”

“兄长以为,小弟请压下请功奏疏,留待今日,是为何故?”

“贤弟是说?”

“这八百首级,都是功劳。”杨瓒轻笑,“名单之上,需均分于州府官员。”

别部额勒身死,只能护送首级进京。别部附庸阳奉阴违,意图接应破关贼虏,无论真假,内附都成泡影。

奏疏送到朝廷,事情盖棺定论。

这些摘果子的,不想被追究“杀良冒功”,必会想方设法,将鞑靼的“野心”坐实。用不着杨瓒费心,地方朝中的保护网就能织成。

憋屈这些时日,杨瓒一直在想,既逃不出大网,为何不能转而利用?

果子被摘,总要讨些利息。

对方接受与否,会不会恨得抽他小人,压根不在杨瓒考虑之内。

利息付完,本金也别想再留。

“战功”之后,尚有谷公公的后手。到时候,吃了多少,都要原原本本,丁点不落,甚至加倍还回来。

敢摘他的果子,就该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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