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490)

作者:来自远方


唯内阁三人表情平静,似早有预料。

“敕升英国公世子张铭锦衣卫佥事,为副总兵官,率京卫两千驰援镇虏营。命会昌侯孙铭领奋武营,设防牛栏山。”

“下章程兵、户两部,诸事俱备,不得延误!”

敕命下得太急,群臣未有准备。有兵部官员想要出列,立即被同僚拉住。

后者摇头,示意三位阁老。

前者蹙眉,正自不解,忽见李东阳出列,平举笏板,朗声道:“臣等遵旨,陛下圣明!”

户部两次地震,尚书韩文之下,侍郎仅存一人,办事官员少去大半。不及填补缺额,遇京卫北上,忙得脚不沾地,生生累病。

此时,韩尚书告病未朝,李东阳挂户部尚书衔,出列领旨,部中上下谁敢反对?

阁老率先表态,别说户部,兵部也不敢有二言。

本该商讨几日的敕令,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当殿敲定。

惊讶过甚,群臣尚未回神,刑科、兵科先后有给事中出列,以灾异劾南京六部及都察院官员。

“孝陵遇雷,水旱地动连月不绝,礼部条奏灾异。”

“臣等窃观,灾异之相,皆有微意。”

“北者,夷狄为患,虏贼叩边,百姓涂炭。将兵死战,粮饷难济,边患至今未解。南者,盐法败坏,南京六部留中不报。将老之臣不安其位,索贿弄权,颠倒是非,指贤为佞,引天示警,落雷焚木。”

“今以灾异劾南京吏部尚书林翰,户部右侍郎陈金,太常寺卿吕等,国子监祭酒章懋不职,请俱罢黜。”

“劾南京工部侍郎叶贽,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史雍不法;南京光禄寺卿胡谅,浙江按察使李善,参政李文安,唐锦舟侵克灾银,请移文巡抚官核实其罪,下有司逮问,俱罢官追银,依律惩治!”

阁老要收拾一个人,无需亲自动手,自有学生部科官甘为马前卒。

六科弹劾,不过是开胃菜。

纵能定罪,依律严惩,也不过是罢官去职。

戴铣递送的奏疏,才真是要命。其中例举南京六部及三法司种种不法,皆查有实据,尤以都察院为最。

不知晓内情者,都会以为戴给谏刚正不阿,身染诬名,历经起伏,愈发嫉恶如仇。

唯有戴铣自己清楚,旁人都是幌子,史都宪才是最终目标。

经历前事,戴给谏轻易轻易不信同僚。从写好奏疏到递送入京,未经南京衙门,只请南京守备太监傅容相助。

反正要得罪人,不如得罪个遍。将六部三法司一起拉上,人数多了,彼此猜疑牵制,反倒更加安全。

就算要报复,也要等风头过去。届时,他是否留在南京,早成未知数。

况且,弹劾范围越大,呈至御前,才会更有说服力。不至被他事压下,留在文渊阁落灰。

只不过,戴铣万万没有想到,这封奏疏,远比想象中力度更足,掀起的风浪更大。

阴差阳错,藩王安插在金陵的钉子,都被连根拔起。

历史上,戴给谏死在刘瑾之手,廷杖之下。这一回,弹劾奏疏递到京城,刘瑾奉天子之命,亲自安排番役南下,护卫戴铣北上。

该说是历史惯性,有关联之人总会“走”到一起,还是老天恶作剧,开出这样的玩笑?

无论哪一个,弹劾递至御前,天子震怒,风浪骤起。

朔风吹至金陵,今岁冬日,将比往年更冷。

蓟州

杨瓒率领五百人,继续在城头堆雪筑墙,令役夫拆毁城内废屋,削减木桩,在城外地堡布防。

黍谷山战况不停传回,才氏兄弟阵亡其二,赵榆谷大用带伤御敌,顾卿顾鼎分领一队骑兵,在鞑靼侧翼骚扰,意图拖延时间。

谢丕顾晣臣几日未眠,领伤兵全力建造投石机,运上城头,预备一场大战。

李大夫主动找上杨瓒,令徒弟抬出两箱药粉。

“入师门时,曾立誓救死扶伤。现如今,贼虏肆虐,害我百姓,老夫几次破誓,死后被祖师斥责,亦无悔无憾。”

疲累交加,杨瓒双眼布满血丝,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收下药粉,拱手向李大夫致谢。

待师徒几人走下城头,一名力士来报,入城避难的百姓中,发现可疑。

“里中村民证实,此人来历不明,且非蓟州口音。标下怀疑,其为鞑靼奸细。”

鞑靼奸细?

杨瓒用力搓脸,捏了捏额心。

“鞑靼万户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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