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396)

作者:来自远方


朝中闻听,又有一番掰扯。

虽不惧文官喷口水,再多也是不痛不痒,可也不能这么干!

刘瑾磨牙,气得在地上直转悠。

看看信尾注明的期限,一脚踹在圈椅上,疼得“嗷”一嗓子。

守门长随骤惊,立即问道:“公公,发生何事,可要小的进来伺候?”

“不用!”

刘瑾皱着脸,坐到椅子上,把信揉成一团,想撕,终究没敢。

杨佥宪之威,刘公公切实领教过。

撕信痛快一时,若被知道,难保不会再挨尺子。

想到尺子,就觉得脸疼。

刘瑾胸积郁气,更多则是心酸。

奸宦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古今少有。

“咱家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心酸皱脸,事却不能不办。

刘玉能者多劳,带上一名长随,乘船赶往潮州府。

当地官员接到消息,无不惊骇。

最直接的反应,刘公公的胃口未免太大,在江浙索取贿赂尚不过瘾,竟直接划拉到广东?

福建官员同样心惊,都往广东伸手了,自己夹在中间,不主动点,等着番子上门吗?

奉旨贪污,刘公公死要钱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哪怕本意只是送信,打听消息,也会被人想歪。

为消灾,唯有破财。

于是乎,人在宁波府,银自福建来。

刘公公每日睁眼,长随禀报的第一件事,非金即银。

十几个木箱堆在门前,掀开箱盖,那叫一个金光灿烂,刺目耀眼。

翻着名帖,记录下数目,刘瑾挥挥手,道:“都贴上封条,送回神京。”

无心插柳?

刘瑾绝不相信。

岛上那位,八成早料到这种情况,才会让他送信。

“读书人,探花郎,比咱家手还黑。”

临走不忘再捞一笔,自愧弗如。

世人误会刘公公,不给钱就要命;刘公公误会杨御史,既要钱也要命。

身为事件中人,两者一样的心不太宽。

区别只在于,刘瑾好秋后算账,杨瓒会当场抽人。

金银送回神京,自然要告知杨瓒。

看到送来的簿册,杨御史愣了两秒,忽然左手握拳,敲在右手掌心,着啊,他怎么忘了这茬!

“给刘公公送信,凡是送名帖的官员都记下,令人详查身家,和海商是否有联系,本官有用!”

“是!”

校尉领命退下,不到片刻,有人来报,海匪沈岳落网,手下船只人员俱被缴获擒拿,即将押回双屿。

“抓住了?”

杨瓒诧异。

“回佥宪,顾同知令卑职转报,待清点完毕,即刻回转。”

“知道了。”杨瓒点点头,道,“请王主事前来。待兵船进港,如何处置这些海匪,需得商议。”

“遵命!”

校尉脚步声远去,杨瓒沉思两秒,无意识按上颈间,双眼微眯,自那日之后,顾同知一直在外剿匪,至今未见一面。

瞧这情形,是什么打算?

他可是相当“负责”的人。牡丹花下“死”一回,不能就这么不言不语言,糊里糊涂。

很多事,必须详谈。

王守仁行到门前,忽然顿住脚步。

看向靠坐案旁,单手拖着下颌,表情很难以言说的杨瓒,直觉不该此时靠近。

海盗岛前,十艘兵船排开,停泊海面。

三十余艘小舟穿梭在狭窄的水道之间,船上俱是成箱的金银珍珠,珊瑚玛瑙。更有造型奇特的金银器具,以及从番商处劫来的香料丝绸。

“这是满剌加进贡之物。”

顾卿出身功臣,受封一等伯,领锦衣卫职衔,每有番邦进贡,必奉命彻查来人,贡物亦在北镇抚司备档记录。

“苏合油,沉香,金银香,玳瑁,珊瑚树,犀角,象牙,虎皮……”

每抬出一箱,记录一样,顾卿的眉间便拧紧一分。

看到箱中有一枚金印,铸成走兽形状,下刻篆文,并有数枚铜铸腰牌,印刻卫所字样,不只顾卿,熊指挥使和肖指挥使也是骤然变色。

“胆大包天!”

即便不懂得篆文,也能认出金印乃朝廷赏赐番邦之物。

腰牌更不必说,皆是卫军所佩。

“好大的贼胆!”

海匪窝藏之地竟有番邦金印,卫军腰牌,还需什么解释?

分明是贼胆包天,拦截朝贡使臣,截杀巡逻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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