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262)
朱雷道:“他们还想有甚大出息来?一拖两拖,士绅人家也无有了,难道你要与商户结亲?商人重利,有利的才要,这等……如何肯要?”几要将“招灾”二字说将出来。
朱震叹道:“也只得如此了罢。”
朱雷道:“休说沛哥心狠,清哥家也真个没个计较!好好吃个年酒,一个毛丫头怎地那般多话?谁个教的她来?!无人教,她能这般无礼?存的是甚心?她是姓朱,终要嫁与外姓人,倒好对本家客人挑三拣四!挑拣也轮不到她!依着我,休要留,留下又别人怨念!旁人本不欲与她计较了,她偏要自己寻事,甚样病人都救得,唯有寻死救不得!”
朱震道:“我听大哥的。”
朱雷道:“润哥兄妹婚事,娘自操持,早早将他们一娶一嫁,也好早平你这府里事。只有一条——你那贤良人儿现在吃斋念佛,她儿女婚嫁,叫她出来不叫?”
朱震道:“她病了,不能见客。”朱雷方才不说话了。
太夫人与韩氏出手极快,不几日,与朱润订下京外一乡绅家女儿为妻,又将朱洁亦嫁与京郊一户殷实人家。两处亲事皆是太夫人与韩氏操持,先是朱润定亲,任他哭求,朱震也不许段氏出来。只得将泪儿一抹,板一张脸儿往岳父家去。朱洁比乃兄更得父意,也将眼睛哭得红红,朱震竟是铁石心肠,一丝儿口风不肯松来。朱洁闻说要嫁与个土财主,恨得直叫“娘”。却叫韩氏说:“没你那个娘作孽,你也不至有今日。”
这两个年幼的倒好打发,只消朱震威严,闹不两口,只将他两个身边人或打或卖一回,也都老实了。朱清、朱源却都已成婚,且拖家带口,又有岳家,朱震不理会儿子,却不得不与岳家多费许多口舌。这两家与朱家结亲时,尤其是将女儿嫁与朱清的,也是因着朱清是朱震剩下来的“嫡长子”了,眼下情状,女儿往娘家一哭诉,实叫家里人难受。
霁南侯府铁了心肠,单问:“将女嫁与继室子,原该想着有这一日,怎又啰嗦,可是也有甚不好心思?”弄得两亲家不好再言了。
亲事定得极快,不消半月,两处新亲家那里便走礼毕。太夫人又示意朱震:“只待姐儿出了门子,便好分家!休待珏哥说亲时,一干子叔叔婶子来摆长辈谱儿。你且放心,珏哥之事,我自一力承担。”朱震脸上皱纹更密,颇有些儿苦相道:“儿子不孝,还要劳累母亲至此。”太夫人道:“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哪个造的孽,我心中有数哩。”
这两门亲事操办得极快,既快,难免有些儿仓促粗糙,却是谁个都顾不得这些个了。朱润娶妻,妻子不丑不俊,家资不厚不薄,娘子倒是个有计较的人儿,晓得轻重。洞房夜受了些儿委屈,也是不显,敬茶时不见婆母也不惊。只管看好自家那一分嫁妆,慢腾腾过日子。
小姑子成婚,她也帮衬着,丈夫冷脸,她也忍耐着。待朱洁三朝回门儿,与两个嫂子哭诉,她也一旁面露忧色,却不多嘴儿。因她安静,他家时,太夫人做主,将朱润一分家私,悉交与她来看管,朱润要吃酒,也只好寻她去讨钱了。后因生了个哥儿,连朱润,她都不管了,只管看着儿子过日子,不与朱清、朱源两处亲切,却往与霁南侯府里交往,养个女儿,也不令与朱洁等人亲近。因而她这一房也得霁南侯府些照看,连同她中了举人的娘家兄弟,也得补了个小官。——这却是后话了。
却说段氏叫拘于佛堂,无时不刻不念着她的儿女。忽一日听闻家中儿女要成婚,心头不由一喜,经由这个由头,她也好出来了罢?哪知外头锣鼓喧天,留与她却唯有一室清冷,俗呼号时,太夫人早遣几个粗壮婆子来看守。段氏欲疯不得,唯有默默流泪,竟连新妇一面也不得见,也不知女儿将来过得如何。
那头朱洁成婚,太夫人也不好作践亲孙女儿,与她选了个殷实乡绅人家,故不如侯门富贵,也是使奴唤婢,其家境与当年程家也仿佛不差了——又因朱家势大,只要朱洁不犯大过,闹些儿脾气,婆家也只好忍了。只朱洁心气不低,肚里又带着气,嫁过去又担忧段氏,并恨她三个兄长叫人刻薄了。因韩氏于她婚前好说歹说了许多,她也不算笨人,晓得出嫁女与在家中时不同,方敛了些脾气。
不幸却遇着了件奇闻——她自京中带去的婢女也是经挑选的,固不妖娆,比之乡下使女,却是标致许多。却不是她丈夫敢伸手,乃是朱洁丈夫的心腹小厮儿一眼便看上了朱洁一个侍女。这于朱洁是个好事儿,到便好笼住了丈夫的心腹,将来管家也是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