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映桃花(109)
借着窗外的灯光,可见那把钥匙不过半根小拇指大,普通的平片青铜匙,表面上雕刻着极其精细的花纹,让它看起来就像某种青铜器具上扭钉、楔子一类的零件。
楚河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心想这么繁复的花纹,难道是周晖一刀一刀自己雕刻的?以前可没看出他有雕东西的爱好啊。
难道是这几年没事,自己私下里雕刻东西来打发时间吗?
楚河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收起青铜匙,又从枕下摸出一把类似大小的普通钥匙,轻轻放进周晖胸腔。
虽然放比拿简单,但楚河还是不敢再把手往他心脏边上伸,就在左肋上方轻轻的挂了一下。其实这个位置也已经很接近了,只要周晖不没事捏着自己的心脏玩,都不会发现里面的钥匙已经偷梁换柱变成了另一把。
楚河轻手轻脚的重新躺下。这番动作可能还是发出了点动静,周晖迷迷糊糊的动了动:“……老四?”
楚河没有回答。
周晖翻身把他抱在怀里,头埋在颈窝间磨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蹭了半天楚河终于反手拍拍他结实的背,问:“怎么了?”
“做恶梦……”周晖懒洋洋道:“梦见你跟梵罗那傻逼跑了,留我一人在家拖着俩孩子……”
“你家孩子不会老老实实呆家里吧。”
周晖半梦半醒的意识比较模糊,半晌才听明白过来,不由笑了一声。他把楚河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刚想再次放任自己坠入黑沉的梦乡,脑子里却突然记起什么,猛地一骨碌爬起来:“糟糕!”
“——怎么了?”
周晖却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饶是楚河再冷静也被这目光看得微微变色,僵持片刻后眯起眼睛,试探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结账。”半晌周晖终于喃喃道,满脸微妙的表情:“我跟他们说今晚请客的……走的时候忘结账了。”
“……”楚河额角抽了抽:“没事,让张顺结。”
·
张顺没有结,钱是于靖忠付的。
于靖忠过来酒吧前,本来心情非常不错。
下午他去医院接了颜兰玉,听医生说颜兰玉恢复得很好,周晖开的那几方药非常管用,虽然魂魄一时半会无法完全养回来,但内腑的受损程度都大大减轻;然后带颜兰玉去置办在北京生活的东西,给他买了衣服、鞋袜、日用品、电脑,满满当当车都塞不下了。
于副虽然没有那些组长们捞钱的手段,经常被群嘲为穷公务员,但好歹一套北京房是攒下了的。房子的地段还不差,四环至五环之间,入住至今那间朝东的卧室一直空着,正好可以把颜兰玉搬进去。
他开车带颜兰玉回家安置好东西,又想叫人帮他下载电脑里各种软件,但电话没打就被颜兰玉挡住了,说:“没事,我自己来。”
“你会吗?”于靖忠有点怀疑。
颜兰玉笑笑,没有答话。
虽然于靖忠很怀疑颜兰玉在东京密宗门长这么大,到底有没有上过学,知不知道基本的数理化知识;但他觉得颜兰玉内心应该还是比较敏感的,不想给他任何受伤害的感觉,因此也就装作很信任的样子不管这事了。
于副两岁大的女儿被保姆带去全托所了,午饭两人就在家里叫了点外卖。颜兰玉日常生活举手投足的姿态非常优雅,可想而知是经过训练的,吃饭的时候不言不语又非常快速,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十分钟内就放下了筷子。
于靖忠连忙咽下嘴里的鱼香肉丝:“不多吃点吗?不合口味是不是?”
“没有,”颜兰玉说,“我本来就吃得不多。”
于副平时很少在家吃饭,偶尔在家吃完饭也都不收拾,碗全丢在厨房水池里等保姆来洗。但今天他饭后坚决要求洗碗,把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颜兰玉按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义正言辞道:“开什么玩笑!我最爱洗碗了,别人来我家洗碗我还不放心呢!”
然后他一转身,在厨房里开大水把每只碗都哗啦啦冲洗一遍,全部胡乱塞进碗柜里。
颜兰玉端端正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既不东张西望也不开口说话,如同一个教养良好而拘谨的客人。从于靖忠的角度能看到他侧脸,但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好像连他全身周遭的空气都显得特别安静沉默。
于靖忠十分纠结,在厨房里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琢磨。琢磨半天后老男人突然灵光一闪,立刻跑去削了个苹果,一块块切好插上牙签,端去给客厅里:“苹果是好东西,先吃个顶一顶饱,明天我去买只乳鸽回来给你煲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