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戟(123)
慕枕流想要马上找沈正和,被谢非是拦下了。谢非是道:“京师局势复杂,你等我回来再去。”
慕枕流道:“你自己一切小心。”他知道自己跟着谢非是,反倒会拖累他,宝戟的事情也越发说不清楚。
谢非是道:“你也是,我回来之前,暂时不要出门。沈府门前一定很有多眼线,你想见沈正和,就送一封信去请他过来。小卷是师弟的心腹,你……”思考了一下道,“也不必全然信他。”
慕枕流点头。
谢非是叮嘱了半天才出门,跟着那几个卫兵在城里绕了半圈,眼见着要进衙门,他突然停下来。
卫兵道:“谢岛主?”
谢非是道:“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去的。”
卫兵愣了愣道:“不错,我们奉命捉拿你归案。”
“从一开始就没算上慕枕流。”
“这,不是谢岛主说是你一人盗宝,与慕枕流无关吗?”
谢非是猛然拍马掉头,卫兵们围拢要拦,就见他手里一拍挂在鞍上的匣子,盖子应声飞起,宝戟从里面掉落出来,正好落入他的手中。宝戟一挥,卫兵们不战而降,只是嘴上还要吆喝一句:“你竟然拒捕?”
谢非是懒得理他们,驾着马直接往前冲。
路的前方,一个白色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让开!”
十丈开外,谢非是大喊。
那人仿佛没有听到。
七丈。
五丈。
三丈。
一丈。
马蹄骤然扬起,谢非是扯紧缰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衣拦路人。
“师兄。”
“你把他怎么样了?”谢非是板着脸问。
方横斜徐徐道:“缉拿归案。”
“叮”,宝戟被插入青石板。谢非是从马上跃下,双眼冒火,“你叫过他一声师嫂。”
方横斜道:“放心,我不会害他。”
谢非是道:“宝戟在我手中,你却缉拿他归案,这是不害他?”
方横斜道:“宝戟之事,我自会与皇上解释清楚。我抓他,并不是为了盗窃宝戟之事。”
“那是为何?”
方横斜一字一顿道:“沈正和与瞿康云,反了。”
从被房间里带走,直到投入大牢,慕枕流的脑子一直嗡嗡嗡地响,衙役们逮捕他时所说的话,每个字分开来他都认得,可合成了一句,却变得莫名其妙来。
什么叫做“沈正和与瞿康云协助隆王谋逆”?
什么叫做“他们已经当场伏诛”?
什么叫做“沈瞿余孽”?
恩师怎么可能谋逆?
怎么可能?!
他被猛然推入一间大牢房中,里面乱哄哄地坐着密密麻麻的人,一个个蓬头垢面,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看到他进来,纷纷抬头看过来,静静的不说话。等衙役们走了,才闹起来。
“是慕公子啊。”
“谁啊?”
“慕枕流啊,沈阁主最得意的学生,之前给他谋了个平波城军器局的掌局。”
“你怎么也进来了?慕公子?”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让他慢慢从迷蒙中走出来。慕枕流看着一张张似曾相识又模糊不清的面容,颤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看他懵懂无知的样子,从不约而同的惊愕慢慢地丰富多彩起来,有嘲讽,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有同病相怜,然而不管什么表情,蕴藏在眼底的却都是深深的绝望。
一个老者颤巍巍地站起来。
慕枕流认识他。他是恩师贴身侍卫的叔父,因年老无依,上京寻亲,恩师将安排在京师一个七品官的家中做管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
老者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慕公子,你为何到京师来?”
这个问题好似撕开了一个口子,让其他人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大呼小叫起来。
“是啊,慕枕流,你不是去了平波城吗?”
“是沈阁主让你来的吗?”
“沈阁主对你说了什么?”
“住口!”衙役用力地敲打着牢房的铁栏,“谁再多说一句,就单独关起来说个痛快!”
看着以前不屑一顾的衙役趾高气扬的样子,众人都安静地露出愤恨之色。
衙役冷笑一声,看了背对自己笔直站立的慕枕流,口气稍软:“你也是,快点找个地方坐下来,不许大声说话。”
不许大声说话和不许说话显然是两种待遇,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有几个却想到了,不由惊疑地看着慕枕流。
慕枕流倒是没有多想。此时此刻,他仍未从恩师与瞿康云一起犯上作乱的打击中走出来,思绪紊乱得很,呆呆傻傻地走到了角落里,贴着墙壁,慢慢地滑坐下来。